车停在翁堵苗寨口的大榕树下时,我盯着方向盘的手还在微微发抖。十年了,整整十年,当年离开时的场景还像在昨天 —— 麻秀递来的平安符、孩子们塞的画、还有断魂崖那道一闪而过的红光,以及那条 “十年后见” 的短信,这些年就像根刺,扎在我心里,怎么也拔不掉。
老周坐在副驾,头发比十年前白了大半,手里还攥着当年的记事本,上面记满了当年的案情:“没想到啊陈队,咱们真的还能再回来。就是不知道麻秀他们怎么样了,龙村长的身体还好不好。”
我笑了笑,推开车门,一股熟悉的草药味混着泥土的清香扑面而来。大榕树比十年前更粗了,枝繁叶茂的,像把撑开的大伞。寨子里的路修得比以前好,不再是坑坑洼洼的土路,可路边的竹楼还是老样子,挂着五颜六色的经幡,风吹过 “哗啦” 响。
“陈警官?是陈警官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我回头一看,是麻秀!她比十年前成熟了不少,头发挽成了发髻,穿着件蓝色的苗装,手里还牵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眼睛圆圆的,跟她小时候一模一样。
“麻秀!” 我赶紧走过去,她一把抓住我的手,眼眶瞬间红了:“可算把你盼来了!这十年,我天天都在等,就怕你忘了十年之约。这是我女儿,叫念安,就是想让她记住,当年是谁守护了苗寨。”
念安怯生生地躲在麻秀身后,偷偷看着我,小声喊了句:“陈叔叔好。” 我心里一暖,从包里掏出个小礼物递给她 —— 是个小小的银镯子,跟当年麻秀戴的那个很像。
“龙村长呢?他还好吗?” 我四处张望,没看见龙村长的身影。麻秀的眼神暗了暗,叹了口气:“龙村长前年得了重病,走了。走之前还一直念叨你,说你肯定会回来的,让我们一定要等你。”
我心里一沉,当年那个憨厚的老村长,就这样没了。老周拍了拍我的肩膀,小声说:“别难过,咱们这次回来,也算是完成他的心愿。”
麻秀带着我们往寨子里走,路上遇见不少村民,他们大多还记得我,热情地打招呼,塞给我们腊肉、糯米粑粑。可我总觉得不对劲 —— 寨子里虽然热闹,可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点淡淡的愁云,不像当年那么舒展。
“最近寨子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忍不住问。麻秀愣了一下,犹豫了半天,才小声说:“是出了点事。前两个月,寨里开始有人莫名其妙地生病,浑身无力,还总说看见虫子在爬,找了好多医生都查不出原因。昨天,寨西头的阿婆也病倒了,跟之前的人症状一模一样。”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症状怎么跟当年中了蛊毒的人有点像?可十年前蛊界已经被封印,蛊虫也都被清理了,怎么还会有人中蛊毒?
“去看看阿婆。” 我赶紧说。麻秀点点头,带着我们往寨西头走。阿婆的家是个小小的竹楼,院子里的草药晒了一地,却没人收拾。走进屋里,一股淡淡的腥气扑面而来,阿婆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嘴里还念叨着:“虫子…… 好多虫子…… 别咬我……”
我蹲下来,摸了摸阿婆的手腕,脉搏很弱,皮肤下隐约能看见点黑色的纹路,跟当年被噬心蛊咬过的痕迹一模一样!“是蛊毒!” 我心里一沉,“阿婆是不是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东西?或者去过什么特别的地方?”
阿婆的儿子叹了口气:“前几天她去老磨坊那边的山上采药,回来就成这样了。我们问她采了什么药,她也说不清楚,只说看见老磨坊那边有红光。”
老磨坊?红光?我和老周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 —— 十年前老磨坊塌了,怎么还会有红光?难道跟当年的蛊界有关?
“带我去老磨坊看看。” 我站起来,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麻秀赶紧拉住我:“别去!老磨坊那边现在不让人靠近,前几个月去那边的人,回来都跟阿婆一样病倒了,大家都说那边有‘蛊祟’。”
“什么蛊祟,就是当年没清理干净的蛊虫!” 我甩开她的手,“必须去看看,不然还会有人病倒!” 老周也点点头:“我跟你一起去,让麻秀在家照看阿婆,顺便问问其他病人的情况。”
我们顺着当年的路往老磨坊走,路上的杂草长得比人还高,只能用树枝拨开。快到老磨坊时,果然看见远处有淡淡的红光,比当年的更微弱,却更持久,像团烧不尽的鬼火。
老磨坊还是当年塌了的样子,残垣断壁上爬满了藤蔓,地上的碎石堆里,竟然长出了些奇怪的植物,叶子是黑色的,开着红色的小花,闻着有股淡淡的腥气 —— 跟阿婆屋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小心点,别碰这些植物。” 我掏出手机,对着植物拍了张照,发给省厅的法医朋友,让他们赶紧分析成分。老周蹲下来,用树枝拨了拨碎石堆,突然喊了一声:“陈队!你看这个!”
我走过去一看,碎石堆里露出个小小的金属片,上面刻着个 “蛊” 字,跟当年在蛊界界门上看到的花纹一模一样!“这是…… 蛊界的碎片?” 我心里一沉,“难道当年的封印没封牢,有碎片漏出来了?”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我心里一动,接了起来 —— 里面传来个稚嫩的声音,跟当年的石小虎有点像,却更阴冷:“陈警官,十年了,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敢来呢。”
“你是谁?当年的短信是不是你发的?” 我握紧手机,声音都有点发颤。对方冷笑一声:“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当年的封印只能维持十年,现在蛊界的门已经开始松动,用不了多久,蛊皇就会出来。那些病倒的人,只是开胃小菜。”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大喊着,往四周看了看,却没看见任何人影。对方没回答,反而说:“想救苗寨的人,就来断魂崖底的暗河,我在那里等着你们。记住,只能你一个人来,不然,我就把蛊虫放进寨里的水井,让所有人都变成‘蛊人’!”
电话挂了,我握着手机,后背的汗瞬间湿透了。老周赶紧走过来:“怎么了?是谁打的电话?” 我把事情跟他说了说,他脸色也变了:“这明显是陷阱!不能去!”
“不去不行!” 我摇摇头,“他手里有蛊虫,要是真放进水井,整个寨里的人都会遭殃!你赶紧回寨里,让麻秀把所有病人集中起来,用当年的驱虫药先稳住病情,我去暗河见他!”
老周还想劝我,可时间不等人,我已经往断魂崖跑。路上,我掏出麻秀给我的平安符,摸了摸里面的麻家令牌 —— 十年了,这令牌还在,希望它能像当年一样,帮我渡过难关。
到了断魂崖,暗河入口的红光比老磨坊的更亮,洞口的碎石堆里,爬着几只黑色的蛊虫,跟当年的噬心蛊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更深,体型更小,看起来更难对付。
“我来了,出来吧。” 我站在洞口,故意提高声音,手里的枪握得紧紧的。过了大概一分钟,洞口走出个十几岁的少年,穿着黑色的苗装,手里拿着个陶罐,里面装着绿色的液体 —— 是蛊虫卵!
“你就是当年发短信的人?” 我盯着他的眼睛,突然觉得有点眼熟。少年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个玉佩,上面刻着个 “石” 字 —— 跟当年石虎的玉佩一模一样!
“我是石小虎的儿子,石承业。” 少年的声音冰冷,“当年你抓了我爷爷,杀了我爹,这个仇,我记了十年!现在,该轮到你们还债了!”
石小虎的儿子?我心里一沉,当年石小虎只是个被误导的孩子,没想到他的儿子竟然还在记仇,还想打开蛊界!“当年的事早就过去了,你爷爷和爹都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你别再走他们的老路!”
“老路?我觉得他们走得对!” 石承业突然把陶罐往地上一摔,绿色的粉末撒了一地,几只蛊虫爬了出来,朝着我的方向蠕动,“今天,我就要用你的血,打开蛊界的门,放出蛊皇,为我爷爷和爹报仇!”
我赶紧掏出当年的破蛊符,点燃扔在地上,符纸的红光逼退了蛊虫。可石承业早有准备,从怀里掏出个小笛子,吹了起来 ——“嗡嗡” 的声音一响,蛊虫突然变得疯狂,顶着红光往我这边冲!
“不好!符纸快没用了!” 我对着蛊虫开枪,可虫子太多,根本打不完。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 是麻秀和念安!她们怎么会来?
“陈警官!快用这个!” 麻秀扔过来个陶罐,里面装着红色的液体 —— 是她的血!“这是麻家的‘守界血’,能暂时控制蛊虫!”
我赶紧接住陶罐,往地上倒了些血,蛊虫果然停住了,开始往后退。石承业脸色一变,赶紧停止吹笛:“你怎么会有守界血?只有守界人才能有!”
“因为我就是新的守界人!” 麻秀走过来,挡在我前面,“当年麻安把守界人的位置传给了我,就是为了守护苗寨,不让你这样的人打开蛊界!”
石承业愣了一下,突然从怀里掏出个手雷,跟当年小张的爹一样,拉开保险栓:“我得不到的,你们也别想得到!我要炸了暗河,让蛊界的门彻底打开!”
“别冲动!” 我冲过去想抢手雷,可他已经把手雷扔向暗河入口。我赶紧拉着麻秀和念安往回跑,“轰隆” 一声巨响,暗河入口的碎石堆塌了,红光瞬间变得耀眼,从里面传来 “沙沙” 的声音,比当年的更响 —— 是无数只蛊虫在爬动!
“快跑!蛊虫要出来了!” 我拉着她们往寨里跑,身后的 “沙沙” 声越来越近,像无数只脚在追着我们跑。快到寨口时,突然看见老周带着村民跑过来,手里拿着驱虫药和火把:“快!往这边跑!我们准备了驱虫火墙!”
我们赶紧冲进火墙里,村民们把火把举得高高的,驱虫药撒在火墙周围。蛊虫追到火墙边,果然不敢再往前,只能在外面 “嘶嘶” 地叫。
石承业看着被挡住的蛊虫,突然瘫坐在地上,哭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阻止我?我只是想为爷爷和爹报仇……”
麻秀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孩子,报仇解决不了问题,只会害了更多人。当年你爷爷和爹就是因为报仇,才走了歪路,你不能再跟他们一样了。苗寨是我们的家,我们要守护它,不是毁掉它。”
石承业愣了一下,慢慢停止了哭泣,看着火墙外的蛊虫,突然站起来:“我知道错了…… 我还知道蛊界的门在哪里,我带你们去封了它!”
我们跟着石承业往暗河深处走,他果然知道一条小路,能直接通到蛊界的界门。界门果然已经松动了,上面有个小小的裂缝,正往外冒红光。石承业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玉牌,是当年麻安给他的守界人玉牌:“用这个,能重新封印界门。”
麻秀接过玉牌,咬破手指,把血滴在玉牌上,然后把玉牌塞进界门的裂缝里。“轰隆” 一声,界门的裂缝慢慢合上,红光也渐渐消失了。
我们松了口气,往寨里走。路上,石承业跟我们说了实话 —— 当年的短信是他爷爷石小虎发的,石小虎当年并没有死,只是躲在深山里,把仇恨传给了他。现在石小虎已经死了,他才敢出来,想完成爷爷的 “遗愿”。
回到寨里,省厅的医疗队也到了,他们带来了专门的解药,给病倒的村民喂下去后,症状很快就缓解了。村民们围着我们,又唱又跳,跟当年一样热闹。
第二天,我们准备离开苗寨。麻秀还是像当年一样,给我们塞了很多土特产,念安还画了张画,上面是我和她还有麻秀,站在大榕树下,笑得很开心。
“还会回来吗?” 麻秀看着我,眼里满是不舍。我点点头:“会的,只要苗寨需要我,我随时都会回来。”
车开出苗寨,我回头看着越来越远的大榕树,心里突然觉得很踏实。老周笑着说:“这次总该结束了吧?” 我笑了笑,刚想说话,手机突然收到一条短信,是个陌生号码,上面只有一句话:“别以为这样就结束了,蛊界的门还会再开,下次,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 蛊皇的仆人。”
我握着手机,后背的汗又湿透了。蛊皇的仆人?还有人在等着打开蛊界?我看着远处的断魂崖,心里明白 —— 这场战争,或许真的永远不会结束。但只要苗寨还在,只要这里的人还需要我,我就会一直回来,一直守护下去。
因为这里,是我的第二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