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书的脸色变了。
“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的?我还知道,你那个侄子,跟你聊过户部的账有问题。”林倾it步步紧逼。
林清书的额头渗出了冷汗。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救林家,也想救我自己。”林倾倾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俯视着他。
“爹,我再叫你一次爹。”她的语气忽然软了下来,带着一丝恳求,“我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家族。但有时候,明哲保身,换来的不是平安,而是灭亡。”
“这次的军饷案,水太深了。崔家已经陷进去了,我们林家,不能再被拖下水。”
“你告诉我,你到底知道什么?那笔账,到底有什么问题?”
林清书看着女儿那张与亡妻极其相似的脸,听着她那软中带硬的话,内心防线开始动摇。
他是一个工于心计的政客,但同时,他也是一个父亲。
“你……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我那个不成器的侄子,林枫,他确实跟我提过一嘴。”林清书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他说,户部有一笔账很奇怪。一笔五万两的犒赏银,没有经过正常流程,被兵部的崔正业侍郎,直接提走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旁边还有旁人。我当时就呵斥了他,让他不要多管闲事。”
“为什么?”林倾倾不解。
“因为我知道,崔家的事,我们惹不起。”林清书苦笑,“崔正业是什么人?太后的亲弟弟!我一个小小的礼部尚书,拿什么跟他斗?”
“所以你就装聋作哑?”林倾倾的声音冷了下来。
“不然呢?!”林清书激动起来,“难道要我拿着这个捕风捉影的消息,去陛下面前告御状吗?陛下会信我,还是信他的亲舅舅?到时候,不仅扳不倒崔家,我们林家,第一个就要遭殃!”
林倾倾沉默了。
她理解林清书的顾虑。
在没有绝对证据的情况下,去挑战一个权势滔天的外戚集团,确实是自寻死路。
“哎,如果我娘在,也不用我这么操心了,娘......会认为您做得对吗?”林倾倾故作难受,垂下了眼睑。
她看林婉仪的札记中,满满是林清书对早逝妻子的思念。
果然,提到亡妻,林清书的身体猛地一震。他的眼中,流露出深深的痛苦和思念。
“你娘……她若是在,定会骂我……骂我是个懦夫……”他喃喃自语,眼眶泛红。
“她会让我,挺起脊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维护林家。”
林倾倾的心,也跟着一酸。
看来,这个便宜爹,也不是完全的冷血动物。
“所以,告诉我。”林倾倾的声音放得更柔了,“那笔军饷,是不是真的有可能是崔正业劫走的?”
林清书闭上眼睛,痛苦地点了点头。
“我虽然没有证据,但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他。”
“那次我侄子提醒我之后,我派人悄悄去查过。崔正业在京郊,有一处秘密的别院。那段时间,有大量的车马进出,行踪诡秘。”
“而且,他最近和一个叫‘黑风寨’的山匪头子,来往密切。”
“黑风寨?”
“对,就是官府通报的,劫走军饷的那伙山匪。”
至此,林倾倾感觉自己终于破案了!
崔正业做假账,偷梁换柱,然后勾结山匪,上演了一出“贼喊捉贼”的戏码,完美地三十万两军饷收入囊中,还顺便把丢失饷银的责任扣崔国浩头上,定国公的世子出现问题,这爵位又是另外的交易筹码。
这世家大族,真够脏的!
可是,问题又来了。
“证据呢?我没有证据啊!”林倾倾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所有的这一切,都只是推测。
林清书知道的,是“可能”。
崔明远知道的,是“怀疑”。
崔国浩知道的,是“命令”。
没有一样,是能直接把崔正军、崔正业钉死的铁证。
没有证据,就扳不倒他。
反而会打草惊蛇,让对方反咬一口。
林倾it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解开了谜题,却找不到钥匙开锁的人。
那种感觉,憋屈得她想捶墙。
“怎么办……怎么办……”
她离开尚书府,坐上回宫的马车,脑子里一团乱麻。
她将自己调查到的所有信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试图找到那个被忽略的环节。
回到乾清宫,傅雷正焦急地等着她。
“怎么样?查到什么了?”
林倾倾拿起桌上的茶壶,对着壶嘴就“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
然后,她把自己的调查结果和分析,一五一十地,像倒豆子一样,全都说了出来。
从崔国浩的供述,到王胖子的情报网,再到崔明远的断腿和林清书的暗示。
逻辑清晰,条理分明,就像在做一次完整的案件复盘。
傅雷听得目瞪口呆。
他看着眼前这个神采飞扬、双眼放光的女人,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和……骄傲。
他意识到,自己虽然有着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和仁慈,但在识人断事,尤其是这种抽丝剥茧的查案能力上,远不如林倾倾这般果决和敏锐。
她是天生的战士,是天生的领导者。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在这诡谲的朝堂上。
“倾倾,你……你太厉害了。”傅雷由衷地赞叹。有一刻产生了一种让位的冲动。
“厉害有什么用?没证据啊!”林倾倾泄了气,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现在是万事俱备,只差一个能把崔正业锤死的证据。不然我们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这种感觉,就像你明明知道考试的正确答案,却没有笔可以写上去。
傅雷也陷入了沉思。
他站起身,在殿内来回踱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