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尘猛地抬头,
红袖眨了眨眼:“骗你做什么?老板定的规矩,字字入心者,皆可封神。”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踱步而入。
萧辰披着月白色长袍,袖口沾着几缕尚未散去的星辉。
他走到案前,目光落在那本无字书上,片刻后,抬手一招,一滴漆黑如墨的血液自指尖滴落,坠入砚台。
“咚。”
一声轻响,却似惊雷炸在小尘心头。
那血滴入墨中,竟不散开,反而如活物般缓缓游走,将整池墨汁染成深紫,隐隐有雷光在墨底翻腾。
“这是黑角族的神血,生于极寒深渊,千百年才凝一滴。”
萧辰淡淡道,“它能感知痛楚,也能孕育希望。你若只写皮毛,它便如死水;
可你若写出真心,它便会燃起文火,照亮万界。”
他俯身,将毛笔浸入墨中,递到小尘手中。
“能写痛,就能写光,这才是客栈的规矩。”
小尘颤抖着接过笔,指尖触到那温热的笔杆,仿佛握住了一根通往命运的线。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那座破庙、那堵写满谎言的墙、那夜黑影咆哮着要夺走他灵魂的恐怖,还有,还有萧辰蹲在他身边,说“你是下一卷的作者”时,眼中那抹温热的光。
泪水无声滑落,滴在纸上。
“唰,”
第一笔落下。
没有章法,不成句子,只有一道歪斜的墨痕,像一道伤口。
但就在那一刻,客栈某处,一声极轻的叹息响起。
灵儿的残音如风般掠过文阁:“,情感即力量。”
自此,小尘开始了他的修行。
每日清晨,青鳞踏浪而来,盘坐于文阁外的石台上,教他感知神格共鸣。
她指尖点出一道龙纹,低语:“文字亦有灵,若能与天地神格共振,哪怕一字一句,也能化虚为实。”
小尘闭目聆听,渐渐能在执笔时感受到体内有一丝微弱的暖流,顺着血脉流向指尖。
午后,苏清雪翩然而至,一袭素衣,眉目清冷。
她不苟言笑,却耐心教他识字断句,纠正错漏。
她带来的不是功法,而是东荒百家典籍、史传笔记,甚至还有西天取经路上的见闻录。
“写故事,先要懂人心。”她淡淡道,“你若不知人间冷暖,又如何写出能动天地的文字?”
起初,小尘写不出完整的句子。
一页纸上,尽是涂改的墨团和断续的笔画。
他曾整夜枯坐,泪湿纸背,几乎要放弃。
直到那一夜。
他梦见了父母。
风雪漫天,茅屋欲塌,母亲将他塞进地窖,颤抖的手摸着他脸颊:
“小尘,记住,娘说,雪再大,也有火塘暖人,你要活下去。”
梦醒,泪流满面。
他猛地起身,抓起笔,蘸满浓墨,在纸上写下:
“娘说,雪再大,也有火塘暖人。”
字落刹那,“嗡!”
客栈最偏僻的角落,一团橘黄色的火光凭空浮现,火苗跳跃,温暖如春。
那是一簇真实的火焰,持续燃烧了整整三日,不曾熄灭,也不曾灼伤任何事物。
守夜的妖仆惊呆了,连忙上报。
萧辰闻讯而来,站在火光前,凝视良久,忽然笑了。
“这不是幻术,也不是法术。”他低语,“这是‘真实’的力量,他写的,是真事,是真心,是命运允许被改写的一线曙光。”
更令他动容的是,那本无字书竟开始自动记录小尘所写的内容。
不再是模仿莲主的伪史,而是属于他自己的篇章,《荒庙夜话》:写一个被遗弃的孩子在破庙中与鬼魂对话,最终以真心感化怨灵,使其安息。
《乞儿行》:写一群流浪儿在寒冬中相依为命,其中一人以死换食,换来一句“我们不是野狗”。
《黑莲梦碎》:写一个被操控的灵魂,在千钧一发之际,因想起母亲的一句话,挣脱了宿命的锁链。
萧辰将这些篇章投入客栈深处的“祈愿池”。
翌日,东荒三地传出异象:一座供奉黑莲邪神的庙宇莫名崩塌,信众跪地痛哭,自发焚毁神像;一名即将走火入魔的剑修,在读完《乞儿行》后,扔下血刃,归隐山林;更有边陲小城,百姓夜夜聚集,听人诵读《荒庙夜话》,称其为“醒心经”。
红袖得知后,久久无言,末了只叹一句:
“你这是在造‘反向香火’,不靠神像,不靠祭祀,靠的是故事养心,以情渡人。”
萧辰立于文阁最高处,望向夜空。
群星如海,万界低语。
而真正的风暴,还在后面。
某夜,万籁俱寂,小尘伏案疾书,墨香弥漫。
他写到了萧辰站在光里的背影,那一瞬,心头涌起难以言喻的敬仰与依赖。
笔尖微顿,他缓缓写下:
“老板站在光里,背影像山。”
可就在最后一划收笔的刹那,“啪!”
笔尖骤然炸裂!
一滴漆黑如血的墨汁,猛地溅在纸面,迅速蔓延,整页文字开始扭曲、蠕动,竟如活物般重组为一道诡异符咒,隐隐透出令人窒息的恶意,某夜,万籁俱寂,文阁内烛火微摇,墨香如雾,弥漫在梁柱之间。
小尘伏于案前,额角渗出细汗,指尖因长时间执笔而微微发颤。
他正写到最后一页,心神早已与笔尖融为一体,仿佛不是他在书写,而是命运借他的手,在向诸天万界低语。
字迹刚落,心头忽生寒意。
刹那间,笔尖炸裂!
一道漆黑如血的墨汁猛然溅出,仿佛自笔芯深处喷涌而出的怨毒之息,直扑小尘面门!
那墨滴落纸面,竟如活物般蠕动,整页文字扭曲、翻腾,化作一道古老而邪异的符咒,符纹扭曲成眼、成口、成爪,似要撕裂纸面,扑出吞噬执笔者的魂魄!
阴风骤起,烛火尽灭,唯有那符咒幽幽泛着紫黑光泽,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恶意。
小尘浑身僵直,瞳孔剧缩,喉咙像被无形之手扼住,发不出半声呼喊。
他只觉一股冰冷意志正顺着指尖逆流而上,要将他的神魂拖入永恒的黑暗,那是属于“莲主”的残念,是曾操控命运、书写伪史、以谎言为祭的古老存在!
它,还未死透!
就在符咒即将离纸而出的瞬息,“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