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恐惧如同毒蛇，缠绕着林烨的脊椎。

身后狄兵游骑的唿哨和马蹄声如同死神的催命符，越来越近，箭矢不时“咄咄”地钉在周围的乱石上，碎石飞溅。

胯下的战马因为背负两人和在崎岖地形中奔跑而气喘吁吁，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每一次跳跃和转向都显得异常艰难。

“左边！左边那条沟！”趴在马背上的张铁突然嘶哑地喊道，他常年负责辎重运输，对这片区域的地形似乎比林烨更熟悉一些。

林烨毫不犹豫，猛地一拉缰绳，操控着疲惫的马匹冲向左侧一道看起来颇深的雨水冲刷形成的沟壑。

马匹前蹄一滑，踉跄着冲下陡坡，险些将两人甩下去。

沟壑底部相对平坦，但狭窄曲折，很好地遮蔽了来自后方的视线。

冲入沟壑的瞬间，林烨猛地勒住马缰，让马匹紧贴着土壁停下。

他和张铁都屏住了呼吸，心脏狂跳，侧耳倾听。

沟壑上方，追兵的马蹄声骤然放缓，显然失去了目标。

狄兵们愤怒地叫骂着，分散开来，在沟壑边缘来回奔跑搜索，试图找到他们下去的路径。

时间仿佛凝固。每一秒都漫长无比。

林烨的手心全是冷汗，紧紧握着缰绳，另一只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弯刀柄上——这是他现在唯一的武器。

如果狄兵找到这里，一场血战将不可避免，而结果几乎注定。

幸运的是，这条沟壑似乎足够隐蔽，或者狄兵认为为了两个残兵不值得花费太多时间仔细搜索。

吵闹了一阵后，马蹄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不见。

又等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确认外面再无动静，

林烨和张铁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几乎虚脱地从马背上滑下来，瘫坐在冰冷的沟底，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死里逃生的庆幸感冲刷着全身，带来一阵短暂的虚脱。

“娘的……总算……总算甩掉了……”张铁靠着土壁，脸色灰败，伤腿因为刚才的颠簸又开始渗出血迹，疼得他直吸凉气。

林烨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严重脱力】和【精神高度疲劳】的系统提示仿佛在不断闪烁。

他拿出最后那份备用的【清洁饮用水】（之前兑换的第二瓶），自己喝了一小口，然后将剩下的递给张铁，又掰了半块压缩干粮给他。

补充了一点水分和能量，两人稍微恢复了一些力气。

“不能一直待在这里，”林烨观察着沟壑的地形，

“得找个能真正藏身，或者有其他活人的地方。”单独行动目标太小，也太危险，如果能找到溃散的队伍，哪怕只是暂时的，生存几率也会大一些。

张铁点了点头，忍着痛说：“这沟……我记得好像通往南边一个废弃的土堡……以前是用来烽燧示警的，后来修了新城墙就半废了……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人去……”

有目标就好！林烨精神一振。他搀扶着张铁再次上马，两人一马，沿着蜿蜒曲折的沟壑，小心翼翼地向南而行。

沟壑提供了良好的掩护，但也让他们行进速度缓慢。

直到天色渐渐暗淡，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色时，他们才终于走出了沟壑。

前方不远处，一座依托着小山包修建的、低矮残破的土坯堡垒出现在视野里。

土墙多处坍塌，望楼歪斜，看起来确实废弃已久。

然而，此刻土堡的墙头上，却隐约有几个人影在晃动，堡门似乎也用杂物进行了简单的加固堵死。

有人！而且看样子，也是溃败下来的散兵！

林烨和张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希望。他催动疲惫的马匹，向着土堡走去。

离得近了，更能看清土堡的残破，以及墙头那些士兵的狼狈。

他们大多带伤，盔甲破损，眼神中充满了惊惶和警惕。

看到林烨和张铁靠近，墙头立刻响起一声紧张的喝问：“站住！什么人？！”

“自己人！别放箭！”张铁连忙用尽力气喊道，“我们是朔风城辎重营的！城破了，逃出来的！”

墙头的人交头接耳一番，似乎确认了他们身上破烂的胤军服饰和只有两人一马，威胁不大后，才有人喊道：“等着！”

过了一会儿，堡门被艰难地挪开一道缝隙。林烨搀扶着张铁下马，牵着马走了进去。

土堡内部空间不大，挤满了大约三四十名溃兵，个个灰头土脸，伤痕累累，空气中弥漫着绝望、恐惧和伤口腐烂的味道。

看到有新来者，他们只是麻木地抬头看了一眼，便又低下头去，仿佛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一个穿着队正服饰、脸上带着一道新鲜刀疤、眼神凶狠的中年汉子走了过来，

他腰间挎着一把带血的刀，目光如同鹰隼般上下打量着林烨和张铁，最后落在了他们牵着的马上。

“哪部分的？”队正的声音沙哑而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审问意味。

“回……回禀队正，”张铁显然认得这身军服代表的等级，忍着痛恭敬地回答，“小人张铁，朔风城辎重营火头军。这位是林烨兄弟，是……是……”他一时不知该如何介绍林烨的身份。

林烨心中一凛，连忙接口道：“小人林烨，原是北城墙戍卒，城破时被打散，侥幸逃生，路上遇到了张大哥。”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卑微顺从。

队正的目光在林烨年轻却带着血污和疲惫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又扫过他那把明显是狄人制式的弯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怀疑，但并没有立刻深究。

在这溃败的时刻，来历不明的人太多了。

他的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马上，眼中闪过一丝贪婪：“这马哪来的？”

“回队正，是……是从一个落单的狄兵那里抢来的……”林烨含糊道，不敢说细节。

“抢来的？”队正嗤笑一声，显然不信一个普通戍卒有这本事，但他也没戳破，只是伸出手，

“现在是非常时期，所有物资都要统一调配。这马，还有武器，上交吧。”

上交？林烨的心猛地一沉。

这匹马是他们现在唯一的代步工具，是拼了命才弄来的！交出去，万一需要再次逃亡，怎么办？

张铁也面露难色：“队正，这……林兄弟他还有伤，我也走不了路，这马……”

“嗯？”队正的眼神瞬间变得凶狠起来，手按在了刀柄上，

“怎么？想抗命？现在这里老子说了算！谁知道你们是不是狄人的细作？把马和武器交出来，饶你们不死，不然……”他身后的几个亲信也面色不善地围了上来，手按兵器。

强烈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林烨能感觉到这个队正身上散发出的煞气，那是真正杀过很多人才会有的气息。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拒绝，对方会立刻动手杀人夺马。在这法纪崩坏的溃败营地，实力就是规矩。

【危机预警触发！强烈敌意！建议暂时顺从！】系统的提示音冰冷地响起，印证了他的判断。

林烨咬紧了牙关，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屈辱和愤怒在心中翻腾，但更多的是冰冷的理智。现在硬抗，死路一条。

他看了一眼身边惊恐的张铁，又看了看周围那些麻木不仁、绝不会出手相助的溃兵。

最终，他缓缓松开了握着缰绳的手，又将腰间的弯刀解下，默默地放在了地上。

“哼，算你识相！”队正满意地冷哼一声，示意亲信上前牵走马匹，捡起弯刀。

他掂量了一下那柄质地不错的弯刀，眼中贪婪之色更浓。

“你们两个，去那边墙角待着！别惹事！”队正不耐烦地挥挥手，像驱赶苍蝇一样。

得到了马和武器，他似乎对林烨和张铁失去了兴趣。

林烨低着头，搀扶着张铁，默默地走到土堡一个阴暗潮湿的角落坐下。

周围的溃兵投来各种目光，有同情，有冷漠，更多的是麻木和一丝幸灾乐祸。

屈辱感如同火焰般灼烧着林烨的内心。

穿越以来，他一直在生死线上挣扎，但被自己人如此欺压，还是第一次。

这比面对狄兵更加让人憋闷和愤怒。这个队正，比狄兵好不到哪里去！

张铁在一旁唉声叹气，低声咒骂着队正的黑心肠。

林烨却没有说话，他只是默默地靠着冰冷的土墙，闭上眼睛，看似在休息，实则再次呼唤出了系统界面。

淡蓝色的光幕浮现。

【文明火种系统 v0.1】

【宿主】：林烨

【状态】：严重脱力，精神高度疲劳，轻度屈辱愤怒

【战力评估】：3 （虚弱，手无寸铁）

【文明点数】：0

【战功点】：1

【当前可用功能】：状态查询、兑换列表（初级）、任务列表、存储空间（1m³）

只剩下最后1点战功了。什么都做不了。

他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感受着体内传来的虚弱和饥饿。

马没了，武器没了，最后的战功点也几乎等于没有。

刚刚摆脱了狄兵的追杀，却又落入了自己人内部的险恶环境之中。

这个残破的营地，并非希望的避风港，而是另一个弱肉强食的小型丛林。

那个凶恶的队正，就是这里的土皇帝。

接下来该怎么办？忍气吞声？还是……

林烨的目光扫过系统界面，最终停留在那仅剩的1点战功和空荡荡的存储空间上。

一个极其微小，甚至有些可笑的念头，在他绝望的心底悄然滋生。

或许……这最后1点战功，和这个别人都不知道的1立方米空间，能带来一丝意想不到的转机？

他重新睁开眼睛，目光透过土堡的阴影，望向外面逐渐沉沦的夜色，眼神深处，一丝冰冷的韧劲悄然取代了之前的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