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南冥，尸山血海漫过禁城的青石板路。
城郭四方的虚空还残留着淡紫色的屏障微光，那是冥爵早在三日前布下的“陷阱”。
人冲不出去，连尸块靠近都会被绞成血雾。”
断裂的玄铁枪戟插在尸堆里，残肢与破碎的甲胄纠缠在一起，血腥味混着硝烟气直冲云霄。
最惨烈的是城门口那片空地，密密麻麻的尸体几乎铺成了红毯，而站在这片血色中央的，正是逸尘。
他素白的道袍已被染成深紫，玄铁镣铐在腕间泛着冷光，脖颈上的锁魂链随着呼吸轻轻晃动。可那双眼睛依旧空洞得可怕，握着叱风剑的手稳得像铁铸的，剑刃滴落的血珠砸在地上，溅起细碎的红雾。
“好！好得很！”
冥爵从城楼上缓步走下，一边拍手一边笑，鎏金靴底碾过地上的断指，“主公果然好手段！这仙魔之子化的人形兵器，竟以太乙境修为一人屠尽十万铁骑，真是闻所未闻！”
冥狱站在城楼阴影里，玄色王袍下摆扫过染血的栏杆，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却藏着一丝满意的冷光。他瞥向站在身侧的冥渊，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二弟，看到了？这就是你的‘好友’，如今成了我南冥最锋利的刀。”
冥渊垂着头，手指死死攥着袖角，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他故意让嘴角咧得歪斜，露出疯癫的笑：“厉害！真厉害！大哥好眼光！”
“二弟心疼吗？”
冥狱的声音一字一句砸在冥渊耳边，“你忍辱负重三十余年，在边陲苦寒之地招兵买马，好不容易养出这十万暗卫，以为是能翻盘的底牌？”
他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在尸山血海里回荡，带着说不出的残忍：“可惜啊，十将昨夜刚把你暗卫的花名册、布防图、甚至连你给他们妻儿的安家银都列得清清楚楚，一并交到了我手上。”
冥渊猛地抬头，眼底的疯癫险些绷不住。
“更可笑的是，”冥狱指着逸尘离去的方向，语气里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亲手屠了他们的，还是你拼死护着的‘好友’。这仙魔混血的杂种，一夜之间让你满盘皆输，滋味如何？”
“哈哈哈！输了！输得好！”冥渊抱着头狂笑，笑得浑身发抖，眼泪却顺着眼角往下淌，混着脸上的血污滑进嘴里，又腥又涩，“我就是个疯子！养暗卫？护好友？我哪懂这些？大哥英明！十将忠心！这杂种兵器厉害！我输得心服口服！”
冥狱看着他这副疯癫模样，终于满意地勾了勾嘴角：“知道输就好。以后安分守己，或许还能留条命。”
他转身走向城楼，玄色王袍扫过冥渊的脸，带着刺骨的寒意：“好好看着你的‘好友’，下次让他动手时，记得提醒他——下手再快点。”
冥渊趴在地上，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疯狂的笑声渐渐低下去。他把脸埋在冰冷的血水里，肩膀剧烈起伏着，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血水里映出他扭曲的倒影，也映出远处被拖走的逸尘的背影。
“好友……”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呢喃，指甲深深抠进青石板的缝隙里，“这笔账，咱们慢慢算。”
血珠顺着指尖滴进血泊，与那十万亡魂的血融在一起，滚烫得像是要把这南冥的土地都烧穿。
“报——主公！”
就在这时，两名黑衣侍卫穿过尸堆，单膝跪地，双手捧着个黑木托盘，托盘上放着一批血色幡旗和一个莹白玉瓶，“姬家派人送来万魂幡与还命金丹，说是按约定奉上。”
冥狱的目光从尸山移开，落在那玉瓶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姬苍梧倒是识趣，还算讲信用。”
他抬手示意侍卫上前，指尖在玉瓶上轻轻敲了敲，瓶身微凉，隐约能感受到里面丹药的灵力波动。
“爵老，”冥狱转头看向一旁的冥爵，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赏赐，“你随我征战多年，鞠躬尽瘁，这颗还命金丹便赏给你。日后若遇凶险，或许能保你一命。”
冥爵眼睛一亮，连忙跪地叩首，声音里满是激动：“谢主公隆恩！属下万死不辞！”他双手接过玉瓶，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额头抵着染血的地面，许久才起身，眼底的感激几乎要溢出来。
冥狱没再看他，目光落在那卷万魂幡上。幡旗展开一角，血色布面上绣着密密麻麻的符文，隐约有无数虚影在幡中挣扎，正是用万千生魂炼制的邪物。
“你们，”他抬眼看向那两名侍卫，“把这些万魂幡送去给莫先生。”
“是。”侍卫应声。
“告诉莫先生，多谢他‘送’来的人形兵器，好用得很。这份礼我南冥收下了。”
他顿了顿，指尖摩挲着王袍上的暗纹，语气带着一丝拉拢的意味：“再替我转告他，南冥永远是他的盟友。若日后有什么新‘玩意儿’，可别忘了南冥这份交情。”
“属下明白！”侍卫捧着万魂幡，快步退了下去。
“走吧。”
冥狱转身走向城楼，玄色王袍在风中猎猎作响，“让二弟好好‘反省’，别耽误了下次用兵器。”
冥爵连忙跟上，有从龙之功，加上这颗金丹，他在南冥的地位便再无人能动摇。
而趴在血泊里的冥渊，将这一切听得清清楚楚。
万魂幡……还命金丹……莫先生……
“好友……你等着，我会把这些人一个个拉出来，让他们为你今日所受的苦难，付出百倍代价。”
冥爵快步追杀冥狱的脚步，低声道：“主公，属下有一计，或可让这仙魔之子的用处再大几分。”
冥狱踏上城楼台阶，脚步微顿：“哦？爵老有话不妨直说。”
冥爵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眼底闪烁着算计的光：“属下前些日子听莫先生提过一嘴，说这仙魔之子心里，藏着仙宫的帝女。”
冥狱脚步一顿，转头看他：“莫先生？他怎么会知道这些？”
“莫先生手段通天，连这小子在下界的旧事都查得一清二楚！他说那帝女，与这小子关系匪浅，是这小子放在心尖上的人呢。”
冥爵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阴狠：“莫先生说这牵挂是隐患，本想彻底除了，却觉得留着或许有用。属下琢磨着，既然丹药锁得住神智，却锁不住那点深埋的情感印记，不如就用这帝女做文章.....”
“哦？用她做什么文章？”
“让他亲手杀了她。”
冥爵压低声音，“莫先生的丹药再霸道，也挡不住人骨子里的情感羁绊。可若是让他亲手斩了心头牵挂，那点‘活气’便会彻底断绝，从此沦为真正听话的兵器。更重要的是 ——”
他凑近冥狱耳边，语气愈发兴奋：“把那帝女的头颅送去魔神殿，再嫁祸给魔尊，挑动女帝与魔尊反目。仙魔开战之际，咱们再引幻樱国入局，三方混战，南冥做做样子出工不出力养精蓄锐，便可坐收渔利，待他们三方全部元气大伤便一举吞下魔族版图！甚至可能一统神州！”
冥狱沉默片刻，忽然低笑出声，“好一个一石三鸟之计。爵老这心思，倒是比莫先生想的更深远。”
他转过身，玄色王袍在风中扬起，目光扫过城下那片血色炼狱，语气陡然变得冷硬：“既然要做，就得做得彻底。下次行动，带上他和二弟一起。”
冥爵一愣：“带二世子？”
“怎么？”
冥狱挑眉，眼底闪过一丝玩味，“让他这个废物也为我南冥做点贡献。亲眼看着自己的好友，亲手斩了心尖上的人，这滋味，想必很有趣。”
他顿了顿，指尖在栏杆上轻轻划过，“说不定看着这出戏，他那点疯癫病还能好利索些。”
冥爵连忙躬身附和：“主公英明！让二世子随行，既能让他亲眼见证仙魔之子的‘忠诚’，也能断了他最后一点不该有的念想，实属一举两得！”
城楼下，冥渊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带他一起？让他亲眼看着逸尘杀了清念璃？
冥狱这是想把他彻底碾碎在绝望里！
他趴在血泊中，指甲深深抠进青石板的缝隙，血腥味在齿间弥漫。
脸上的疯癫面具早已碎裂，眼底只剩下翻涌的杀意与决绝 —— 他绝不会让这出戏上演。
“好友…… 念璃……” 冥渊在心底默念，必须在他们动手前，把消息送出去。
逸尘依旧保持着持剑的姿势。
可就在这时，他握剑的手指，突然极轻微地动了动。
像是有什么尘封的碎片，在意识深处轻轻撞了一下。
“念璃……”
一声几不可闻的气音，消散在尸山血海漫过禁城石板路上。
空洞的眼底，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微光，快得如同错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