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黎明前最暗的时刻,别墅所有灯都熄了,只剩庭院那盏铜制壁灯,把雨后的石子路照得湿漉漉。
海风翻山而来,带着微凉的咸味,掠过栀子花丛,白瓣零落,像碎雪。
敖烬抱着呦呦,从车库侧门走进院子。
她的小靴子一路滴水,在他臂弯里蜷成一只湿透的猫。
雨停了,天幕却仍压着厚重的云,像随时会再塌一次。
(二)
庭院中央的鱼池被暴雨灌满,水面漂着几片嫩绿的莲叶。
敖烬把呦呦放在池边石阶上,自己蹲下来,与她平视。
夜灯的光映着她苍白的脸颊,也映出他耳后尚未褪尽的银蓝鳞纹。
“害怕吗?”他问。
呦呦摇头,小手却攥紧了他的袖口,指节发白。
“只是有点冷。”
她努力弯起嘴角,声音却抖得像风中的铃。
(三)
敖烬握住她冰凉的手指,掌心缓缓渗出淡金色的龙息。
暖意像细流,沿着她掌心一路爬到心脏。
他的声音低而稳:“以后,大海不再只让我一个人守。”
呦呦眨眨眼,似懂非懂,却伸出小指:“拉钩。”
两只指尖勾在一起——
一只还带着孩子特有的柔软,一只覆着细鳞的冷硬。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奶音与低沉男声重叠,像潮声撞进礁石。
(四)
话音落下的瞬间,鱼池水面忽然泛起一圈银蓝涟漪。
涟漪中心,一道细小水柱升起,凝成一枚指甲大小的水珠,悬停半空。
水珠里,隐约映出深海漩涡与交错的龙影。
敖烬指尖轻弹,水珠碎成光屑,洒在两人交握的指间,像落下一场极短的星雨。
光屑融入皮肤,留下一点微凉的印记,肉眼难辨,却再也洗不掉。
(五)
壁灯忽然闪了两下,像被风掐住喉咙。
远处海面传来一声悠长的鲸歌,低沉得几乎与心跳同频。
敖烬抬眼,瞳孔在夜色里缩成针尖。
他抱起呦呦,转身朝屋内走去,却在跨过门槛时,脚步微顿。
背后,鱼池水面再次荡起涟漪——
这一次,不是一圈,而是两圈,重叠又分开,像两条看不见的尾巴正悄然游弋。
(六)
屋内走廊的感应灯亮起,投下两人重叠的影子。
呦呦趴在他肩头,声音轻得像梦呓:“爹地,大海刚才在对我们说晚安吗?”
敖烬没有回答,只把她的脑袋按进颈窝,让心跳代替语言。
灯影尽头,那枚灰青鳞片静静躺在玄关托盘里,边缘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新鲜裂痕。
裂痕里,渗出一点幽蓝的光,像深海里刚睁开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