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砸在城市的水泥森林上，溅起无数浑浊的水花。霓虹灯在雨幕中晕染开模糊的光斑，像是被打湿了的油画。晚上九点，本该是城市夜生活渐入高潮的时刻，却因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让街道显得冷清了许多。
“您有新的订单，请及时处理！”
电动车头盔下，张小鱼抹了一把面罩上的雨水，眯着眼看清了手机上的新订单信息。
“啧，‘皇城一号’小区，顶层复式…又是这帮有钱人。”他嘀咕了一句，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划过，确认接单。目的地是五公里外的一家高端海鲜粥店，取餐后再送往这个本市著名的豪宅区。
这已经是他今晚接的第三十七单了。
车轮碾过积水，扬起一片水幕。张小鱼娴熟地操控着电动车，在车流中穿梭，如同一条游弋的鱼。后视镜上挂着一个微小的幸运符，随着车辆的颠簸剧烈摇晃。身上亮黄色的外卖服早已湿透，紧紧贴在身上，但他似乎毫不在意。
“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这是张小鱼的信条。作为一名从业三年的“金牌骑手”，他对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了如指掌，能够精准计算出最短路线、最快速度和最高效的送餐顺序。
手机铃声响起，他接起蓝牙耳机。
“小鱼啊，妈跟你说，这周末你二姨给你介绍了个姑娘，照片我看了，挺水灵的，你可一定得回来见见...”
“妈，我正忙着呢，这单送完还有三单等着，回头再说啊！”张小鱼一边应付着母亲的催婚电话，一边灵活地避开一个水坑。
“忙忙忙，就知道忙！你都二十七了，连个对象都没有，整天就知道送外卖，能有什么出息...”
张小鱼的眉头皱了起来：“妈，我送外卖怎么了？踏实挣钱，不偷不抢的。这月我又站上区域排行榜第一了，奖金不少呢！等再攒点钱，我就自己盘个小店，专门做外卖...”
话没说完，又一个电话插了进来：“喂？张小鱼是吧？你到哪儿了？我点的粥怎么还没到？都超时五分钟了！”
是上一个订单的顾客，一个声音尖刻的年轻女性。
“刘女士您好，实在抱歉，雨太大了，路上有点堵，我大概还有三分钟就能到您小区，真的非常对不起！”张小鱼熟练地切换成职业道歉模式，语气诚恳而焦急。
“三分钟？你说的话能信吗？我已经在平台上投诉你了！要是粥凉了，我肯定给你差评！”
电话被粗暴地挂断。张小鱼叹了口气，这类事情他早已司空见惯。他加快了速度，电动车在雨幕中疾驰。
五分钟后，他站在一栋高档公寓楼下，浑身滴水，手里捧着那份珍贵的海鲜粥。顾客开门时满脸不悦，一把夺过外卖，二话不说就关上了门。
“祝您用餐愉快...”张小鱼对着紧闭的门板说完后半句，转身走向电梯，脸上的职业微笑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疲惫。
“叮咚——”手机又响了，不是新订单，而是差评提醒和平台处罚通知。
“操！”他忍不住低骂一声。一个差评意味着他今天半天白干，区域排名也可能受影响。
雨越下越大，雷声隆隆。张小鱼站在公寓楼的檐下，看着外面瓢泼的大雨，突然感到一阵无力。每天奔波十几小时，风雨无阻，就为了那点好评和奖金，值得吗？
他的思绪飘到了三个月前。那时他还是个普通的办公室白领，朝九晚五，虽然挣得不多但至少体面。直到公司突然裁员，他才被迫加入了外卖大军。起初他觉得丢人，但很快发现这行只要肯拼，收入其实不比坐办公室低。
只是，真的太累了。身体的劳累尚可忍受，那种随时可能因为一个差评、一次超时而前功尽弃的压力，才是最折磨人的。
手机再次响起，是母亲发来的语音消息：“小鱼啊，刚你二姨又催了，说那姑娘条件不错，追的人不少，你得抓紧机会啊...对了，你爸的老毛病又犯了，药快吃完了，你看什么时候方便打点钱回来...”
张小鱼深吸一口气，回复道：“妈，我知道了，周末一定回去。钱我明天就打过去，您让爸别省着，该吃药吃药。”
结束通话后，他望着外面的暴雨，眼神逐渐坚定。没办法，生活还得继续。他重新戴好头盔，跨上电动车，冲入雨幕之中。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张小鱼又完成了六单配送。雨势稍小，但天空不时划过闪电，雷声由远及近。
晚上十一点半，他接到了最后一单——送往城郊工业区的订单。通常骑手们都不愿意接这种远单，但考虑到高额的配送费和即将到来的平台奖励结算时间，张小鱼还是咬牙接下了。
“取餐地点：城南‘老王烧烤’；送餐地点：城西工业园区B区7栋...备注：尽快送达，饿死了！！！附加小费：20元”
看来是个加班的技术员或者保安，张小鱼想道。他调整路线，先向城南驶去。
取餐很顺利，老王甚至多给了他一串烤馒头片：“小鱼，这么晚还跑啊？路上小心，听说今晚有雷暴。”
“谢谢王叔，最后一单了，送完就回家休息。”张小鱼笑着接过烤串，三两口吃完，又继续上路。
从城南到城西要经过一段相对偏僻的道路，路灯昏暗，车辆稀少。雨又开始大了起来，伴随着越来越近的雷电。
张小鱼加快速度，心想赶紧送完这单就能回家泡个热水澡。他甚至已经开始计划周末回家相亲要穿什么衣服，给父母带什么礼物...
就在这时，一道刺眼的闪电划破夜空，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几乎在同一时间炸响！那闪电似乎就击中了前方不远处的电线杆，迸发出耀眼的火花。
张小鱼下意识地刹车，但湿滑的路面让车轮打滑失控。他感到一股强大的电流通过车身，整个人瞬间麻痹，眼前一片白光...
不知过了多久，他艰难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连人带车倒在路边的水洼中。浑身疼痛，但似乎没有严重外伤。电动车还在发出滋滋的电流声，车灯忽明忽暗。
“妈的，差点被雷劈中...”他挣扎着爬起来，检查了一下外卖箱。幸好，餐品似乎没有洒出来。
他扶起电动车，尝试启动，却发现车辆已经完全失灵。再看手机，屏幕漆黑，无论怎么按都没有反应。
“不会吧...”他心里一沉，这单超时是肯定的了，再加上车辆损坏，维修费又是一笔开销。更重要的是，手机坏了意味着他无法完成配送，也无法接新单...
又一道闪电划过，借着那一瞬间的光亮，张小鱼突然注意到前方不远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发光。那光芒奇异而柔和，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鬼使神差地，他拖着疼痛的身体，一步步向那光芒走去。走近了才发现，那似乎是一个...漩涡？一个悬浮在离地一米左右的光之漩涡，直径约有两米，内部闪烁着难以言喻的色彩和光芒，雨水在接近它时仿佛被某种力量推开。
张小鱼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超自然的一幕，下意识地掏出手机想拍照，才想起手机已经坏了。他环顾四周，这条偏僻的道路上此刻空无一人。
该怎么办？绕开它？报警？还是...
就在他犹豫之际，光漩涡突然扩大，产生了一股强大的吸力！张小鱼感到自己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拉扯，双脚离地，向那漩涡中心飞去！
“我靠！什么情况——”他的惊呼声被吞没在光芒中。
最后一刻，他脑海中闪过的念头是：“完了，这单肯定要超时了...”
随后，黑暗吞噬了一切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张小鱼在一阵剧痛中醒来。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下身撕裂般的剧痛。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古色古香的房间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形容的草药和霉混合的气味。
一个尖细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哎哟喂，这小子命真大，挨了这一刀居然挺过来了！快快快，给他灌点参汤吊吊气！”
张小鱼艰难地转过头，看到一个穿着古怪暗色长袍、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正指挥着两个小厮模样的人向他走来。
那男人看到他醒了，凑近过来，皮笑肉不笑地说：“小子，算你命大！从今往后，你就是宫里的人了，好好跟着刘公公我混，少不了你的好处！”
宫里？刘公公？张小鱼茫然地看着四周，完全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他只想问一个问题：
“我的...外卖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