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张小鱼的日子仿佛陷入了无尽的循环：天不亮就被吼起来，干着最脏最累的活，吃着最难以下咽的食物，还要时刻提心吊胆，生怕说错话做错事。
他逐渐摸清了一些杂役房的规矩，也学会了更加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扫地时不再哼歌，见人低头弯腰，开口前先在脑子里过三遍。但现代人的思维习惯仍时不时冒出来，闹出些小笑话，好在没再惊动到王管事那个级别的人物。
这日午后，王管事阴沉着脸来到大院，手里拿着一张单子。
“都听好了！”他尖着嗓子喊道，“永寿宫的李美人身子不适，胃口不好，御膳房特地熬了药膳粥。小栗子！”
张小鱼心里一咯噔，赶紧出列：“小的在。”
“你，把这食盒送到永寿宫去。路上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要是洒了一滴，或者凉了，仔细你的皮！”王管事将一个精致的多层食盒递过来，眼神严厉，“送完了立刻回来，不准东张西望，不准逗留，听明白没有？”
“明白！明白！”张小鱼双手接过食盒，沉甸甸的，还透着温热。他心里有点发怵，来这几天，他活动的范围仅限于杂役房附近和几条宫道，从未深入过后宫嫔妃居住的区域。
但这是命令，不容拒绝。他深吸一口气，提着食盒，根据王管事指的大致方向，小心翼翼地迈出了杂役房的院门。
后宫的建筑明显比杂役房那边精致许多，朱墙黄瓦，雕梁画栋。但同样显得冷清，宫道上来往的宫女太监也都行色匆匆，面无表情。
张小鱼努力回忆着王管事说的路线——“出了杂役房往东，过两个路口左拐，看见一个种着海棠树的院子再右拐…” 这比手机导航难用多了！
他拐了几个弯，心里开始打鼓。周围的景物越来越陌生，好像走错了？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硬着头皮找个人问问路时，忽然听到前面传来一阵压抑的哭泣声和斥责声。
他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淡绿色宫装的少女正跪在一条僻静宫道的青石板上，旁边站着一个面容严厉的老嬷嬷，正用手指戳着少女的额头低声骂着：
“…笨手笨脚！打碎了娘娘最喜爱的玉簪，把你卖了都赔不起！就在这跪着！不到天黑不准起来！”
那少女吓得瑟瑟发抖，泪流满面，却不敢大声哭出来。
张小鱼看得心里很不是滋味。这场景，让他莫名想起了自己刚送外卖时打翻餐盒被顾客骂得狗血淋头的经历。
同情心一起，他那“多管闲事”的职业病又犯了。他瞅了瞅那老嬷嬷，穿着体面，估计是哪个宫里的管事嬷嬷，不好惹。
等那老嬷嬷又骂了几句，终于转身离开后，张小鱼左右看看没人，鬼使神差地凑了过去。
他从怀里摸出早上偷偷省下来的、原本打算晚上垫肚子的一块小小的糕饼（杂役房伙食差，他不得不学着藏食），递到那少女面前，压低声音模仿着古装剧里的腔调：
“诶，那…那位姐姐？别哭了，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跪久了伤膝盖…”
那少女吓了一跳，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只见她约莫十五六岁年纪，皮肤白皙，眉眼清秀，即使哭着也难掩丽质。
她看到张小鱼身上的杂役房灰衣和手里的糕饼，愣了一下，似乎更加害怕了，连忙摇头，声音细若蚊蚋：“不…不敢…谢谢公公…你快走吧，让嬷嬷看见，连你也要受罚的…”
张小鱼看她吓成这样，心里叹了口气，这皇宫真是没人权。他只好把糕饼飞快地塞进她手里：“拿着吧，偷偷吃，没人看见。我走了啊，你…你自己保重。”
说完，他不敢多留，提起食盒赶紧溜了。走出老远，回头还能看到那少女握着那块小糕饼，望着他方向，眼神复杂。
经这么一打岔，张小鱼彻底忘了刚才走到哪儿了。他在相似的宫苑间绕来绕去，越走越心慌。
“完了完了，这要超时了…药膳粥凉了可咋整…”他急得额头冒汗，送外卖最怕超时，没想到穿越了还得担心这个！
正当他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时，忽然看到前面一座宫殿颇为气派，门口站着两个小太监。他像是看到了救星，赶紧小跑过去，也顾不上仔细看牌匾，对着其中一个太监就急切地问道：
“这位公公，请问这里是永寿宫吗？小的来给李美人送药膳粥。”
那被问话的小太监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眼神古怪，没有立刻回答。
这时，殿内走出一个衣着更为华丽、气势不凡的中年宫女，皱眉问道：“何事喧哗？”
张小鱼一看这宫女的气派，心想这肯定是李美人身边得力的姑姑了，连忙躬身赔笑，把食盒往前一递：“姑姑好！小的是杂役房的小栗子，奉王管事之命，来给李美人送御膳房熬的药膳粥。路上…路上稍微耽搁了一下，但粥应该还热乎着！劳烦姑姑送进去？”
他一套话说得流畅，自觉态度恭敬，理由也找得合适（稍微耽搁，没敢说迷路）。
然而，那中年宫女的脸色却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她身后的两个小太监也倒吸一口冷气，看张小鱼的眼神如同看一个死人。
“药膳粥？李美人？”那中年宫女的声音冷得能掉下冰渣子，“你看清楚了，这里是长春宫！我家主子是容妃娘娘！你是什么东西，敢咒娘娘身子不适需要吃药膳？！”
张小鱼脑子“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长…长春宫？容妃娘娘？不是永寿宫李美人？
完了！闯大祸了！他居然把给病中美人的药膳，送到了宠妃的宫里！还张口就说“送药膳”！这在忌讳极多的后宫，简直是大不敬！咒宠妃生病？
他腿一软，“扑通”一声就跪下了，食盒差点脱手，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娘…娘娘恕罪！姑姑恕罪！小的…小的瞎了狗眼！走错了地方！小的这就去永寿宫！这就去！”
他磕头如捣蒜，吓得魂飞魄散。
那中年姑姑——容妃的心腹秦姑姑——冷笑一声：“走错了？惊扰了娘娘清静，一句走错了就想完事？来人哪！”
旁边两个小太监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扭住了张小鱼。
“把这不知死活的东西，还有这晦气的食盒，一并拖到一边去！先掌嘴二十！再去内务府禀报，问问他们杂役房是怎么当的差，送个东西都能送到娘娘宫门口来咒人！”秦姑姑厉声吩咐。
张小鱼吓得面无人色，掌嘴二十？打完了还要捅到内务府？那不死也得脱层皮啊！王管事绝对会活剥了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殿内传来一个慵懒而带着一丝威严的女声：“秦茉，外面何事吵闹？”
秦姑姑立刻收敛了厉色，转身恭敬地回道：“启禀娘娘，是个杂役房不长眼的小太监，走错了地方，惊扰了娘娘。”
“哦？”里面的女声似乎提起了一点兴趣，“带进来本宫瞧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