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从冷宫废苑回来后，青禾那双含泪惊恐的眼睛和那句“自生自灭”就像一根刺，扎在张小鱼心里，让他坐立难安。
他反复思忖着那个大胆的计划——利用御膳房处理馊食的机会，偷偷弄点还能入口的食物给青禾送去。
风险极大。私自夹带食物出御膳房已是违规，更何况是送往冷宫那种敏感地带，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但一想到青禾可能还在挨饿，甚至遭受那位“不太清醒”的贵人的折磨，他那点来自现代社会的同情心和外卖员的“使命必达”精神就开始蠢蠢欲动。
“妈的，就当是接了个特殊订单，客户是冷宫小宫女，打赏是…良心安宁？”他暗自苦笑，给自己打气。
机会在两天后出现。杂役房再次被派去御膳房帮忙，这次是清洗大量晚膳后撤下来的碗碟。
张小鱼故意表现得格外卖力，专挑靠近处理残羹剩饭区域的活干。他一边洗着堆积如山的油腻碗碟，一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果然，到了宫门快下钥的时辰，几个小太监又开始将那些分类出来的、相对“完整”但已过时不能呈给主子的食物收集到几个大木桶里，准备像往常一样抬出去处理。
张小鱼的心跳加快了。他看到其中一个桶里，有几块只是边缘有些干硬的糕点，甚至还有小半盘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酱菜和几个蔫了的水果。
他深吸一口气，瞅准一个监管师傅转身去喝茶的空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早就准备好的、洗净晾干的几片大菜叶（从清洗的蔬菜里偷偷藏的），飞快地包起那几块糕点和酱菜，又迅速塞了两个水果，然后灵巧地将其塞进自己宽大的灰衣袖袋里。
整个过程不过两三秒，他的动作流畅得如同演练过无数次——这得益于他送外卖时在电动车上单手打包餐点的绝活。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蹦出来。他强作镇定，继续低头洗刷，但耳朵却竖得老高，生怕听到一声呵斥。
幸好，并没人注意到他这个小动作。抬桶的小太监们打着哈欠，懒洋洋地抬着桶出去了。
好不容易熬到收工，张小鱼捂着鼓囊囊的袖袋，跟着队伍回到杂役房。他胡乱扒拉了几口晚饭，便借口肚子不舒服，早早缩回了通铺角落。
夜渐渐深了。同屋的太监们劳累一天，早已鼾声四起。张小鱼却毫无睡意，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更漏声。
约莫子时前后，外面一片寂静，只有巡逻侍卫偶尔走过的脚步声。
就是现在！
他小心翼翼地爬起来，穿上衣服，将那个用菜叶包好的食物包裹紧紧揣在怀里，像只猫一样蹑手蹑脚地溜出了房门。
夜晚的皇宫与白日截然不同，失去了阳光的粉饰，显露出它庞大、幽深、威严的本相。月光清冷，将宫殿的影子拉得很长，如同蛰伏的巨兽。风声穿过空荡的宫巷，发出呜呜的异响。
张小鱼凭着记忆，沿着白天走过的路线，小心翼翼地向西边冷宫区域摸去。他尽量贴着墙根的阴影移动，心跳得如同擂鼓。每一声遥远的脚步声、每一次风吹草动，都让他惊出一身冷汗。
这比他半夜给网吧送宵夜刺激多了！
好不容易接近了那片废苑，白天的荒凉在夜晚更添了几分鬼气森森。他甚至能听到不知从哪里传来的、似有似无的女人低泣声，吓得他汗毛倒竖。
“阿弥陀佛，上帝保佑，急急如律令…”他把能想到的神佛名号都默念了一遍，硬着头皮往里走。
终于，他来到了白天遇到青禾的那口枯井附近。他不敢大声呼喊，只能学着鸟叫，发出几声奇怪的咕咕声——这是他以前送外卖到老小区，顾客让他楼下喊话时用的暗号。
过了一会儿，枯井后方的阴影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瘦小的身影怯怯地探出头来，正是青禾。
当她借着月光看清是张小鱼时，脸上露出了极度惊讶和恐惧交织的表情。
“小…小栗子公公？真…真的是你？”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声音抖得厉害，“你…你怎么晚上跑来这里？太危险了！快回去！”
张小鱼赶紧凑过去，从怀里掏出那个还带着体温的食物包裹，塞到她手里：“别怕，我给你带了点吃的。快拿着！”
青禾摸着那尚且温软的食物包，愣住了。她打开菜叶，看到里面虽然不算精美但绝对能果腹的食物时，眼圈瞬间红了。
“这…这…”她看着张小鱼，又看看食物，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只剩下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快吃吧，还软乎着。”张小鱼压低声音催促道，紧张地四处张望，“我看御膳房扔了也是浪费…你别声张，赶紧吃完了把叶子埋了，别让人发现。”
青禾用力地点点头，再也顾不上许多，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她吃得很快，显然饿极了。
张小鱼看着她吃东西的样子，心里酸酸的，又有点小小的满足感。这种帮助别人后产生的愉悦，比他收到五星好评时更强烈。
然而，就在青禾快要吃完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灯笼的光亮！
“那边好像有动静！”
“过去看看！是不是那个疯婆娘又跑出来了？”
是夜间巡逻的侍卫！
张小鱼和青禾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