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务府搜查风波过后，御膳房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表面看似恢复了往日的忙碌，但暗地里的流言蜚语和互相猜忌却悄然滋生。
红案的李师傅接连几天脸色阴沉，对徒弟非打即骂，显然心情极差。总管胡有为也绷着脸，来回巡视的次数明显增多，看谁的眼神都带着审视。点心局的刘师傅则私下告诫张小鱼：“最近都警醒着点，少说话多做事，别惹麻烦。”
张小鱼自然谨记在心，行事更加低调谨慎。他尽量只在自己的工作区域活动，除了必要的交流，几乎不与他人多言。那份来自冷宫的牵挂，也暂时被他压在了心底——这个节骨眼上，任何额外的风险都可能引来灭顶之灾。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日午后，张小鱼正跟着刘师傅学习如何给糕点捏出精细的花型，一个穿着体面、面白无须的中年太监在一名御膳房引导太监的陪同下，径直走了过来。
那中年太监目光在点心局扫了一圈，尖细着嗓子问道：“哪位是点心局的小栗子公公啊？”
刘师傅和张小鱼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刘师傅连忙上前，赔笑道：“呦，这不是长春宫的王公公吗？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小栗子，还不过来！”
张小鱼心里一紧，长春宫？容妃娘娘宫里的人？他赶紧上前躬身行礼：“小的就是小栗子，给王公公请安。”
那位王公公上下打量了张小鱼一番，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嗯。跟我走一趟吧，容妃娘娘要见你。”
“娘娘…要见小的？”张小鱼的心猛地一跳，又是惊讶又是惶恐。容妃娘娘怎么会突然要见他这么一个最低等的小太监？是因为上次那碗水果点心？还是…另有什么缘由？福兮祸兮，实在难以预料。
刘师傅也吃了一惊，连忙小心问道：“王公公，不知娘娘召见小栗子，是所为何事啊？这小子笨手笨脚的，要是冲撞了娘娘…”
王公公瞥了刘师傅一眼，淡淡道：“娘娘的心思，岂是咱们能揣度的？放心，是好事也说不定。赶紧的，别让娘娘久等。”
话已至此，刘师傅也不敢再多问，只能对张小鱼使了个眼色，低声道：“机灵点！仔细回话！”
张小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忐忑，应道：“是。小的遵命。”
他跟在王公公身后，在一众御膳房太监复杂各异的目光注视下，离开了御膳房。一路上，他心思电转，不断猜测着容妃召见他的目的，并反复告诫自己，无论对方问什么，都要谨言慎行，千万不能再出任何差错。
再次来到长春宫，气氛依旧肃穆而压抑。宫人们行走无声，表情恭谨。王公公将他引至偏殿外等候，自己先进去通传。
过了一会儿，王公公出来，示意他进去。
张小鱼低着头，迈着小心翼翼的步伐走进偏殿。殿内熏香袅袅，布置华美。容妃正慵懒地倚在软榻上，两名宫女在一旁轻轻打着扇。
“奴才小栗子，叩见容妃娘娘，娘娘千岁。”张小鱼跪下行礼，头埋得低低的。
“起来吧。”容妃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和随意，“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张小鱼依言抬头，但目光依旧恭敬地垂着，不敢直视。
容妃打量了他片刻，轻轻笑了一声：“模样倒是挺清秀，不像个整日待在厨房烟熏火燎的。上次那碗水果酪浆，是你想出来的主意？”
“回娘娘话，是小的愚见，侥幸入了娘娘的口。”张小鱼谨慎地回答。
“嗯，心思是巧。”容妃语气平淡，听不出是褒是贬，“听说你原是杂役房的？怎么到的御膳房？”
张小鱼心里一凛，知道正题来了。他将自己因御前失仪（略去细节），得胡有为公公求情调入御膳房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语气感恩戴德，丝毫不提其中的凶险和侥幸。
容妃静静地听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榻沿。等他说完，才缓缓道：“胡有为倒是个会看人的。本宫今日叫你来，是近来天气燥热，胃口总是不佳，御膳房送来的东西，翻来覆去就那几样，腻味得很。你既然能想出那水果酪浆，想必还有些别的巧宗儿？说来听听。”
张小鱼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原来是为了吃食。但他不敢怠慢，这位容妃娘娘的心思可不好揣测。他沉吟了一下，谨慎地说道：“承蒙娘娘垂询。夏日炎炎，确实宜食些清淡开胃之物。小的愚见，或可试做些酸甜口的凉拌小菜，比如用脆嫩的藕带、仔姜，以糖醋汁略腌；或是将鲜虾仁、鸡丝用沸水轻焯后，以芝麻酱、香醋、蒜末等调和凉拌；再或是用绿豆、薏米熬煮放凉成粥，佐以清淡小菜…这些都是清爽开胃的，不知可否能入娘娘的眼？”
他说的都是现代常见的凉菜和粥品，但在此刻的宫廷，听起来还算新鲜。
容妃听着，似乎提起了一点兴趣：“听着倒有几分意思。光说不练假把式，这样吧，本宫的小厨房一应材料俱全，你现在就去，挑几样你觉得拿手的做来。做得好，本宫有赏。做得不好…”她没说完，但威胁意味十足。
“是！小的定当尽力！”张小鱼心头又是一紧，这简直是现场考试！而且是在容妃的眼皮子底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