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永和宫归来,张小鱼的心境彻底不同了。李太妃那句“有些捷径,看着是路,实则是崖”如同警钟,在他脑海中长鸣不息。
他不再为得到长春宫的青睐而沾沾自喜,反而充满了警惕和忧虑。容妃娘娘为何独独对他这点“手艺”感兴趣?是真的胃口不佳,还是另有所图?那暗中调查他的人,是否就来自长春宫,或是与容妃敌对的势力?
更重要的是,李太妃点出了他“药膳堂”谎言的破绽。这说明,关于他的信息,正在某个圈子里流动和被核实。他的来历,成了一个潜在的爆点。
坐以待毙绝非他的风格。送外卖练就的危机处理能力让他意识到,必须主动出击,至少,要搞清楚自己这个“小栗子”身份,到底有多少破绽可查。
他首先将目光投向了信息的源头——净身房的刘德海公公。是刘公公将他“认”作小栗子拉进宫的,他必然知道真正的小栗子的一些情况。
然而,直接去找刘德海风险太大,容易引起怀疑。张小鱼决定采取更迂回的方式。
他利用在御膳房干活的机会,开始有意识地接近那些可能与净身房或内务府底层人员有接触的太监。比如负责收取各宫废弃物品、有时会和外役杂工打交道的钱老头。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只埋头干活,而是会在休息时,状似无意地和人闲聊。话题从天气伙食,慢慢引向宫里的各种传闻轶事。
“…要说这宫里啊,什么地方消息最灵通?还得是内务府那帮爷!”一天午歇时,张小鱼一边帮着钱老头收拾废料,一边感慨道,“咱们御膳房丢只鸡他们都能知道,厉害啊!”
钱老头哼了一声,压低声音:“内务府?他们也就欺负咱们能耐!真要说底细,净身房那帮老油子知道得不比他们少!哪个太监入宫前是干嘛的,家里啥情况,他们门儿清!”
张小鱼心里一动,面上却露出好奇:“哦?净身房还管这个?”
“那可不!”钱老头似乎谈兴来了,“你以为割完就完事了?都得登记造册!虽说咱们这些人,入了宫就是无根的人,但来路总得清楚不是?就怕混进什么不干不净的…”
“那…要是登记错了,或者…人没了,册子没改呢?”张小鱼小心翼翼地问,心脏微微提起。
钱老头瞥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古怪:“你小子问这个干嘛?…哼,那种糊涂账也不是没有。年头久了,或者遇上急差事,死个把刚净身的小太监,随便报个‘创口发热’没了,谁还细查?册子嘛…改不改的,全看管事的心情和记性了。”
张小鱼的心沉了下去。看来,真正的小栗子很可能就是那种“糊涂账”之一。刘德海为了凑数,拉他顶替,很可能根本没更新册子,或者只是模糊处理。这意味着,官方记录上,“小栗子”这个身份可能经不起细查!尤其是如果有人刻意去查的话!
另一个消息来源是那些经常被外派干杂活的小太监。张小鱼用省下来的点心做诱饵,很快和一个经常去各宫收取浆洗衣物的小太监混熟了。
从他那里,张小鱼了解到,宫内人员流动的记录确实归内务府管,但底层太监的档案管理并非铁板一块,很多时候取决于具体经手人的负责程度。而且,不同宫殿之间的人员调动,如果不是重要岗位,记录往往会有延迟甚至疏漏。
“就好比您,”那小太监啃着点心,口齿不清地说,“从杂役房调到御膳房,这手续肯定走了吧?但杂役房那边您的铺位登记消了没?御膳房这边又给您记全了没?这中间就有空子…不过一般也没人查这么细罢了。”
张小鱼听得背后发凉。这意味着,如果有人真要查他,从他“入宫”到调入御膳房的整个轨迹,都可能找到漏洞和矛盾之处!
通过几天的旁敲侧击和信息拼凑,张小鱼对自己处境的风险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1. 身份根源脆弱:净身房刘德海那里的原始记录很可能有问题,是最大隐患。
2. 轨迹存在空白:从净身房到杂役房,再到御膳房,这段经历中的人事记录可能有疏漏。
3. 言行存在差异:他偶尔冒出的现代词汇和观念,与“小栗子”应有的背景不符。
4. 被高位者注意:无论是长春宫的“赏识”还是永和宫的“关切”,都让他暴露在聚光灯下,更容易被放大检视。
结论令人沮丧:他的伪装其实并不高明,能安稳到现在,很大程度上是运气以及没人刻意针对调查。一旦有人认真起来,他几乎无处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