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心局内,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灯火通明,映照着一张张惨白而疲惫的脸。空气中弥漫着烤点心的甜香,却也夹杂着汗水和恐惧的气息。
刘师傅看着那勉强凑齐、但品相已大打折扣的“金瓜酥”,双手仍在微微颤抖,声音沙哑:“快…快装盒!小心点!别再出岔子了!”
太监们强打着精神,用近乎麻木的动作,小心翼翼地将那些承载着他们身家性命的点心装入精美的食盒中。每一个动作都轻之又轻,生怕碰掉一点酥皮。
张小鱼撑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仔细检查着每一个食盒。他的眼睛因为缺乏睡眠而布满血丝,但眼神却异常锐利。他不仅要确保点心完好,更是在警惕是否还有人暗中做手脚。
“这一盒,边缘有个别酥皮碎了,换掉。” “这一盒,摆放不够整齐,重新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此刻,没有人提出异议,survival 的本能让大家空前团结。
胡有为总管也一夜未眠,黑着脸在点心局内外来回巡视。他没有再斥责,但那阴沉的目光比任何责骂都更让人窒息。他调来的几个帮手在天亮前就已回去,剩下的烂摊子,只能由点心局自己扛。
当最后一盒点心被仔细封好,贴上标签,放入由专人看守的成品区时,天光已经大亮。宫宴将于傍晚举行,他们只剩下不到一个白天的时间进行最后的调整和准备。
没有人敢休息。刘师傅哑着嗓子分配任务:“一组人,赶紧去准备宴席上其他几样点心的最后工序和装盘。二组人,轮流盯着这批金瓜酥,寸步不离!三组人…”他看向张小鱼和另外几个核心骨干,“跟我再去检查一遍所有流程和备料,绝不能再有任何疏漏!”
张小鱼被分在了第三组。他强忍着几乎要炸裂的头痛和身体的酸痛,跟着刘师傅再次核对了菜单、食材清单、器皿准备、上菜顺序等等每一个细节。他的大脑高速运转,将现代项目管理中的排查思路用了上来,反复推敲可能存在的漏洞。
“装盘后到呈上宴席,中间经过哪些人的手?” “食盒的密封性确认过吗?” “负责传递的小太监都可靠吗?有没有临时换人?” 他提出的一系列问题,起初让刘师傅有些烦躁,但仔细一想,却都是关键所在。刘师傅不得不再次派人去核实确认。
整个白天,御膳房都处于一种高度紧张的临战状态。其他各局虽然也在忙碌,但多少都听说了点心局昨晚的“事故”,看过来的目光各异,有幸灾乐祸,有同情,也有事不关己的冷漠。
红案的李师傅那边更是风平浪静,甚至偶尔还能听到几声说笑,与点心局这边的死寂形成鲜明对比。张小鱼几次暗中观察,李师傅脸上那若有若无的得意之色,让他心中的怀疑更深了几分。
但他没有证据,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当务之急,是确保宫宴万无一失。
傍晚时分,宫中乐声隐约传来,宴席即将开始。御膳房进入了最后也是最忙碌的阶段。一道道热菜开始装盘,由一队队训练有素的小太监依次送往宴席场地。
点心作为宴席后半段和赏月时的重点,也开始了紧张的装点和传送。
张小鱼和他小组的人死死守在那批“金瓜酥”旁边,亲自监督着装盘、点缀(用可食用的花草或糖丝)、放入食盒、交由指定的、背景清白的小太监送出。每一个环节,他们都瞪大眼睛盯着,如同守护着稀世珍宝。
看着食盒一盒盒安全送出,张小鱼的心却没有丝毫放松。只要宴席没有结束,只要点心没有被贵人品尝,危机就远未解除。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御膳房里的气氛依旧紧绷。不断有前方宴席的消息零星传回。
“陛下对那道炙羊肉赞不绝口!” “容妃娘娘夸了汤品鲜美!” … 没有点心的消息。
终于,到了点心该呈上的时辰。所有负责点心传送的小太监都已出发。刘师傅、张小鱼等人聚在一起,鸦雀无声,等待着最终的审判。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前往宴席伺候的御膳房高级太监匆匆回来,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容,对胡有为和刘师傅低声道:“稳了!点心呈上去了,几位王爷和娘娘都尝了,尤其是那金瓜酥,陛下还特意问了一句是谁的手艺,夸了句‘心思巧妙,味道也别致’!”
轰!点心局里的人群仿佛瞬间被注入了生气,几乎要欢呼起来,但又赶紧捂住嘴,只剩下激动得互相拍打肩膀和泛红的眼眶。
刘师傅长长地、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被张小鱼一把扶住。
胡有为总管的脸色也终于由阴转晴,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对刘师傅道:“总算…总算没出大纰漏!这次算你们运气好!下次再这样,仔细你们的皮!”
虽是斥责,但语气已然缓和许多。
危机,似乎暂时度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