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御膳房，张小鱼仿佛从一场惊心动魄的梦境跌回现实。郡王府的喧嚣喜庆犹在耳边，但深宫特有的压抑和沉寂已迅速将他包裹。
胡有为总管亲自听了钱公公的汇报，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难得地夸了张小鱼几句：“嗯，差事办得不错，没给御膳房丢人！王爷府那边递了话进来，老太君和王妃都很满意，尤其是那几样点心，很是长脸！”
接着，便是论功行赏。宫里给的赏赐中规中矩，一些银钱和布匹。但真正让众人眼红的，是郡王府额外给的那个红封，以及胡有为私下又拨给他的一份奖赏。算下来，张小鱼这次出宫，竟得了入宫以来最大的一笔“横财”。
然而，没等他揣热这些赏赐，长春宫的王公公又像掐着点一样出现了。
这一次，王公公脸上带着难得的、几乎可以称之为“和煦”的笑容，带来的赏赐也格外丰厚——不再是银锞子或玉坠，而是一套成色极佳的文房四宝和几匹上好的杭缎。
“娘娘说了，”王公公的声音都似乎柔和了几分，“小栗子公公这次差事办得极好，心思巧，手脚也利落。这套文房，是赏你闲暇时也可练字静心；这几匹缎子，做几身体面衣裳，总不能一直灰扑扑的，失了咱们长春宫的脸面。”
这番赏赐和话语，意义截然不同以往！文房四宝暗示着“文武双全”的期许，赏衣料更是带着几分“自己人”的亲近意味！周围的太监们眼睛都看直了，羡慕嫉妒几乎要化为实质。
张小鱼却听得心惊肉跳，背后发凉。容妃的赏赐越重，其背后的要求和控制欲恐怕就越强！他连忙跪下，诚惶诚恐地推辞：“娘娘厚赏，奴才万万不敢当！奴才只是尽了本分，当不起娘娘如此抬爱…”
“娘娘赏你的，就收着。”王公公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只要你忠心办事，尽心为娘娘分忧，往后少不了你的好处。”他特意加重了“忠心”和“分忧”两个字眼。
张小鱼只能叩头谢恩，心里那根弦却绷得更紧了。
果然，王公公紧接着又貌似随意地提了一句：“对了，娘娘还问起，上次那‘玉兰酥’，吃着倒是爽口，就是不知用了些什么稀罕料？娘娘想着，若是宫里也常备着，随时想用了也便宜。”
来了！果然来了！这才是真正目的！容妃是在不动声色地查问他那“独家秘方”，或者说，是在试探他是否藏私，是否完全可控！
张小鱼早有准备，立刻恭敬地回答：“回公公话，那‘玉兰酥’其实并无甚稀罕物。主要是用了王府现成的乳酪和果脯，奴才只是取其精华，重新调配了比例，又借用了他们小厨房的泥炉快火急攻，才得了那般口感。若是宫里做，火候和材料比例需得重新调整，怕是难有在王府时的效果。若娘娘喜欢，奴才回头再细细琢磨，定试出更适合宫中所用的方子。”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既点明了借助外力的客观因素（泥炉、王府材料），又表达了会继续努力钻研的“忠心”，巧妙地将“秘方”问题化解于无形。
王公公眯着眼看了看他，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破绽，但张小鱼表情诚恳至极，看不出任何异常。
“嗯，有心就好。”王公公最终点了点头，“娘娘也是随口一问。你且好好当差吧。”说完，便带着人走了。
张小鱼看着那套精致的文房和华美的缎子，却感觉像捧着一堆烫手的炭火。容妃的掌控欲和试探，一次比一次直接，一次比一次深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