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下一次去永和宫的日子,对张小鱼而言,每一刻都像是在炭火上煎熬。他表面上依旧经营着他的“外卖”小帝国,指挥着四喜、小顺子他们穿梭于各宫之间,甚至因为心不在焉,差点把给某位小主子的糖酥酪错送成了咸口的肉沫卷,闹出一场小小的虚惊。
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只有自己知道。他反复推演着可能出现的每一种情况,设想着失败后的种种退路——虽然他知道,一旦失败,很可能根本没有退路。徐公公那双看似慵懒实则洞悉一切的眼睛,像幽灵一样无处不在,提醒着他这是一场何等危险的博弈。
终于,又到了去永和宫的日子。张小鱼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恐惧和犹豫都强行压下,换上一副平静甚至略带疲惫的神情——这倒不用刻意伪装,他这几日确实寝食难安。
踏入永和宫小厨房,熟悉的药香弥漫开来,但张小鱼却从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凝重。太医的脸色比往日更加沉肃,小药童也噤若寒蝉,连崔嬷嬷眉宇间的忧色也更深重了几分。
张小鱼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他按部就班地开始生火、淘米,动作甚至比平时更加轻柔谨慎,生怕惊动了什么。
趁着间隙,他小心翼翼地低声问那小药童:“小哥,今日……娘娘凤体可还安好?”
小药童苦着脸,偷偷瞥了太医一眼,见其没注意,才极快地低声道:“安什么好……昨夜又起了低烧,咳了半宿,方才刚用了药睡下。师傅正心烦呢。”
低烧!咳嗽加重! 张小鱼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是徐公公那边等不及,又用了别的手段?还是李太妃的病自然加重?无论哪种,都意味着他冒险藏下的那点赤焰草粉末,可能非但救不了人,反而会变成真正的催命符!
巨大的失望和恐惧瞬间淹没了他。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握着一根稻草却面对滔天巨浪的傻瓜。计划还未开始,似乎就已经失败了。
他浑浑噩噩地熬着粥,手脚冰凉。之前所有的决心和算计,在现实的病危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无力。他甚至开始后悔,也许当初就该老老实实交出药材,向徐公公告饶,或许还能死得痛快些……
就在他万念俱灰,几乎要放弃那个疯狂的念头时,太医替李太妃诊完脉,皱着眉走了出来,对崔嬷嬷低声交代着什么。张小鱼下意识地竖起了耳朵,捕捉到几个零碎的词:
“……寒邪深重,凝滞不去……”“……若有些许温燥之力引药性深入……或许……唉,只是虚不受补,两难……”
温燥之力?引药性深入?
这几个字像一道微弱的闪电,骤然劈开了张小鱼脑中浓重的绝望迷雾!
太医的话,岂不是在无意中佐证了他那个“以毒攻毒”的疯狂想法并非全无道理?只是太医囿于规矩和风险,绝不敢用赤焰草这等虎狼之药!
希望的火苗再次微弱地燃烧起来,而且比之前更加炽烈!现在不是要不要做的问题,而是必须做,并且要做得更快、更巧妙!太妃的病已经等不起了!
他再次看向那个灶台角落。那块松动的砖石,此刻在他眼中不再是毁灭的陷阱,而是唯一的生机。
当太医再次被请出去的短暂空隙到来时,张小鱼没有丝毫犹豫。他的动作比上一次更加迅捷、更加稳定。取出油纸包,将里面那点混合了陈皮屑的赤焰草粉末,精准而迅速地撒入即将熬好的粥中,然后用勺子飞快地搅匀,不留一丝痕迹。
做完这一切,他将油纸塞回袖中,面色如常地继续搅拌着粥锅,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点尘埃。
当那碗看似与往日别无二致的粥被崔嬷嬷端走时,张小鱼感觉自己的心跳已经停止。他垂手立在原地,低眉顺眼,耳朵却竖得老高,全力捕捉着内殿方向的任何一丝声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小厨房里静得可怕。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内殿传来。崔嬷嬷走了出来,脸上那沉重的忧色似乎……并未加深?她甚至对太医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娘娘说……今日这粥,喝下去,心口似乎……暖和一些,没那么堵涩了。”
太医闻言,捋着胡须,沉吟道:“或是今日药力终于化开些许?若是如此,便是好兆头……”
没有人看向张小鱼,没有人会觉得一碗粥能改变什么。唯有张小鱼自己,在听到那句话的瞬间,仿佛听到了天籁之音!
心口暖和一些?没那么堵涩了?
成功了?!那微乎其微的剂量,似乎真的起了作用,而且是没有恶化的正向作用!
一股巨大的、几乎要将他冲垮的狂喜和 relief( relieved 的情绪)涌上心头,让他险些站立不稳。他赶紧低下头,用极大的意志力才压制住想要颤抖的身体和上扬的嘴角。
微光!在无尽的黑暗深渊里,他终于看到了一丝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