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太监那意味深长的警告,像一把冰冷的锥子,时刻抵在张小鱼的后心。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已成了几方势力目光交汇的焦点,随时可能被任何一方碾碎。不能再被动等待,必须主动出击,抓住哪怕最细微的主动权。
而突破口,就在那个惊慌失措的小太监——小菊身上。
徐公公心思缜密,手段老辣,事后很可能会处理掉小菊这个可能暴露的环节。时间紧迫!
张小鱼立刻动用起他经营许久的“配送网络”。他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寻找,那样只会打草惊蛇。他只是看似随意地向手下几个负责不同片区的小太监打听:近日可曾见过御花园那个手艺很好、常被各宫叫去修剪盆景的小菊?就说之前托他找的花土好像有点问题,想再问问清楚。
命令被悄无声息地传递下去。张小鱼坐立难安地等待着,每一次院门外响起脚步声,都让他心头一紧。
等待的时间里,他依旧要去永和宫当差。李太妃的病情在那种行走于刀尖的“用药”下,竟然维持住了一种脆弱的平衡,甚至气色略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好转。太医啧啧称奇,将其归功于娘娘自身顽强的生命力和药力持续发挥作用的结果。张小鱼低头熬粥,心中却无半分喜悦,只有更深的焦虑。这点好转如同建立在流沙上的堡垒,随时可能因为小菊那边的变故而彻底崩塌。
终于,在第二天下午,负责西六宫那片区域配送的小太监四喜,带来了消息。
“栗子哥,”四喜凑到跟前,压低声音,脸上带着一丝困惑,“你让我打听的那个小菊,怪了。”
张小鱼心里“咯噔”一下:“怎么怪了?”
“我问了好几个人,”四喜道,“都说有两天没见着他了。他同屋的人说,他前儿晚上出去当差就没回来,还以为他被哪个主子留宿伺候了。可都两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管事公公那边好像也还没察觉,或者说……没声张?”
没回来?! 张小鱼的心瞬间沉了下去。最坏的情况可能发生了!小菊恐怕不是被留宿,而是已经被徐公公派人控制起来,甚至……已经遭遇了不测!
一股寒意瞬间席卷全身。线索难道就这么断了?
“不过……”四喜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有个在御花园角落负责打扫的老太监说,好像大前天夜里,瞧见小菊一个人往北边废苑那边去了,手里好像还拎着个小包袱,神色慌里慌张的。”
北边废苑?那是比冷宫更荒凉的地方,宫墙坍塌,少有人迹。
小菊去那里干什么?是去埋藏什么东西?还是……那里是他和上线接头的地方?亦或是,他被骗去那里“处理”掉了?
无论如何,这是最后一条线索!
“知道了,这事别再跟任何人提起。”张小鱼塞给四喜几文钱,脸色凝重地叮嘱道。
必须去一趟北边废苑!尽管那里危险重重,可能是陷阱,也可能是埋骨之地,但他没有别的选择了。小菊是揭开徐公公阴谋的关键,也可能是能证明他清白的唯一人证(如果还活着的话)。
他迅速规划起来。不能白天去,目标太大。必须等到夜里。
然而,就在他焦灼地等待着夜幕降临时,又一个意外的人物,在他去永和宫的路上“偶遇”了他。
是徐公公。
他仿佛只是饭后散步,恰好与张小鱼迎面遇上。
“小栗子,”徐公公的语气依旧平淡,甚至带着一丝长辈般的温和,“脸色怎么还是这么差?可是差事太辛苦?咱家赏你的桃木符,没戴着避避邪气?”
张小鱼心中警兆狂响,连忙躬身:“劳公公挂心,小的就是昨夜没睡踏实。公公赏的符,小的日夜戴着,一刻不敢离身。”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那桃木符冰凉刺骨。
“嗯,戴着就好。”徐公公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随意地问道,“近日宫里……没听到什么闲话吧?尤其是永和宫那边,一切可还安稳?”
张小鱼头皮发麻,知道这是敲打,也是试探。他强迫自己稳住声音:“回公公话,小的每日只是熬粥当差,不曾听到什么闲话。永和宫一切如常,太妃娘娘凤体也还安稳。”
“安稳就好。”徐公公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宫里啊,有时候知道得太多,反而不是福气。管好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才能活得长久。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公公教诲的是,小的谨记在心!”张小鱼连声应道,后背已被冷汗湿透。
徐公公不再多言,踱着步子离开了。
张小鱼站在原地,手脚冰凉。徐公公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绝不仅仅是闲聊!他是在警告自己不要多事,不要试图去寻找小菊!他甚至可能已经知道自己在打听小菊的下落!
这意味着,北边废苑之行,危险程度倍增!那很可能就是一个为他准备的陷阱!
去,还是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