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魂甫定地回到御膳房,张小鱼将找到的几根品相一般的夜交藤交给崔嬷嬷复命,只字未提花房旁的惊险遭遇。崔嬷嬷也未多问,收了药材便回去了。
独自一人时,张小鱼的心情却久久无法平静。花房药圃的秘密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小管事太监的警告言犹在耳,他知道对方已经对自己起了疑心,再次亲自靠近探查无异于自投罗网。
但是,对方因为自己的突然出现而可能产生的“行动”,却让他看到了另一条路径——借力打力。
他自己无法靠近,但他可以让别人“帮”他盯着。
他立刻想到了一个人——四喜。四喜是他“外卖小队”里最机灵、腿脚最麻利、也最擅长隐匿行踪的一个,而且对御花园的地形极为熟悉。
夜深人静,当同屋的小柱子熟睡后,张小鱼悄悄将四喜叫到院外最隐蔽的角落。
“四喜,有件极其危险,但也可能立大功的差事,你敢不敢做?”张小鱼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声音压得极低。
四喜愣了一下,看到张小鱼凝重的表情,也紧张起来,但眼中却闪过一丝兴奋:“栗子哥,你说!只要是你吩咐的,刀山火海我都敢闯!”
张小鱼点点头,将声音压得更低:“我要你从明天开始,放下手里所有的活儿,什么都不用干,就给我死死盯住御花园花房,特别是药圃后面那条堆放废弃麻袋的小路。”
他详细描述了那条小径的位置和特征,以及那些可疑的麻袋。“我惊动了里面的人,他们很可能近期会转移那些东西。你要做的,就是藏在绝对安全的地方,用眼睛看,用耳朵听,记住任何从那里进出的人、搬运的东西、以及他们可能说到的任何话!记住,是任何细节!但绝对绝对不能暴露自己!一旦被发现,你我可能都有杀身之祸!明白吗?”
四喜听得脸色发白,但也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他用力点头:“明白!栗子哥你放心,别的不敢说,藏身和盯梢,我是练过的!保证连只老鼠进出都给你记下来!”
“好兄弟!”张小鱼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此事若成,以后咱们的日子或许就能好过不少。若是……若是情况不对,保命第一,立刻撤回来!”
交代完毕,看着四喜灵巧地消失在夜色中,张小鱼的心依旧高悬着。这是一步险棋,将四喜也拖入了危险的漩涡。但他别无选择,一个人的力量太过渺小,他必须借助信任的伙伴。
接下来的两天,张小鱼度日如年。他表面上一切如常,甚至比平时更加低调,但内心的焦虑只有自己知道。他既要担心四喜的安危,又要期盼他能带来关键的信息。
永和宫那边,李太妃服用了新找的夜交藤后,睡眠似乎确实安稳了一些,病情持续缓慢地好转着。皇帝没有再出现,但永和宫的份例和用度似乎比以前稍稍充裕了些许,这无声的变化,让宫人们对待张小鱼的態度也多了几分真正的敬畏。
徐公公和长春宫那边依旧沉默着,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直到第二日傍晚,四喜才风尘仆仆、一脸疲惫却又带着压抑的兴奋溜了回来。
“栗子哥!有动静!”他凑到张小鱼耳边,气息急促,“今天后晌,果然有人来了!不是花房的人!是两个生面孔的太监,穿着普通,但走路架势看着不像干粗活的!他们赶着一辆收泔水的车来的,直接去了那条小径,和那个小管事太监碰头后,几个人一起把堆在那里的七八个麻袋全都搬上了泔水车!用馊水盖得严严实实的!”
张小鱼精神一振:“看清长相了吗?听到他们说什么了?”
“离得远,脸看不太清,但其中一个太监左边眉毛好像缺了一小块。”四喜努力回忆着,“他们说话声音很低,我就隐约听到几句……那个眉毛有缺的太监好像说了句‘……公公催得急……这批“废料”得赶紧送出去处理掉,免得夜长梦多……’,那个花房小管事则回了句‘……放心……都是按老规矩……保证干干净净……’”
废料?处理掉?老规矩?干干净净?
这些词组合在一起,让张小鱼感到一股寒意。他们果然要转移证据!
“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张小鱼急问。
“出了御花园西门,往西六宫那边去了。”四喜肯定地说,“我跟了一段,但那泔水车味道太大,跟得太近容易暴露,看他们进了西六宫那边的甬道,我就没敢再跟了。”
西六宫!那是嫔妃聚居的区域,范围依然很大。
但“左边眉毛缺了一小块”这个特征,以及“泔水车”这个伪装,成了新的线索!
张小鱼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蛇,终于被惊动,开始出洞了。虽然只是摸到了尾巴尖,但方向已经指明。
接下来,就是要看看,这条蛇,究竟最终会钻进哪个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