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慈宁宫小厨房的每一日,对张小鱼而言,都如同一场严格的修行,更似一场无声的审讯。这里的规矩之大,远超他的想象,仿佛每一寸空气都凝固着深宫的威仪与禁忌。
引路的严嬷嬷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监工,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时刻逡巡在他周围。两位轮值的太医更是严谨到近乎苛刻,每一次药材的称量、每一次下锅的顺序与时機,都必须分毫不差,稍有迟疑便会引来冷厉的审视和追问。
“水量多了半勺。” “搅拌过快,药性恐有冲撞。” “火候欠佳,再添新柴。”
诸如此类的冷硬指令,不时响起。张小鱼必须全神贯注,将自己在永和宫那点偷偷摸摸的“经验”彻底摒弃,完全变成一个只会执行命令的傀儡。他不敢有多余的动作,不敢有额外的眼神,甚至不敢大声呼吸。
交谈更是被绝对禁止。除了必要的领命和回应,他不能与任何慈宁宫的宫人有多一个字的交流。那些宫女太监也都训练有素,个个面无表情,对他这个“外来者”保持着清晰的界限和距离。
他就像一台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在指定的时间来到指定的地点,完成指定的工作,然后默默离开。慈宁宫的富丽堂皇、太后的尊荣显赫,与他毫无关系,他所能感受到的,只有无处不在的束缚和令人窒息的压力。
然而,在这极致的压抑之下,张小鱼却并未完全绝望。他发现,严嬷嬷和太医们的严格,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保护”。他们确保一切都在绝对可控的范围内进行,杜绝任何意外和人为干扰的可能。这反而让他暂时从徐公公那条毒计的阴影中获得了一丝喘息——在慈宁宫的严密监控下,任何人想再在药膳上做手脚陷害他,都难如登天。
而且,他敏锐地察觉到,慈宁宫对他的“使用”似乎也仅限于此。太后并未召见他,皇帝更没有再次出现。他就像一件被临时征调来的特殊工具,用完即被搁置一旁,无人再多看一眼。
这种“被需要”又“被忽视”的微妙状态,让他得以在风暴眼的边缘,获得了一段宝贵而诡异的平静期。他利用这段时间,更加小心地观察着慈宁宫的运作规律,记忆着每一位可能接触到药膳流程的人员特征,甚至在极度谨慎的前提下,通过四喜等人,继续远远地留意着花房和静思苑的动静。
他像一株在巨石缝隙中生存的野草,顽强地汲取着任何一点可能利用的资源和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