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完小厨房的狼藉，张小鱼在严嬷嬷冰冷的目光中躬身退了出来。直到走出慈宁宫侧门，来到无人处，他才敢稍微直起腰，后背早已被冷汗和刚才那惊险一刻的热汗彻底浸透。
他快步走回御膳房自己的角落，心脏仍在狂跳。刚才那一幕太过惊险，但凡有一点差错，后果不堪设想。但他成功了，不仅避免了自己可能喝下毒粥的风险，更关键的是——他拿到了证据！
那只粗瓷碗！
他强作镇定，等到四周无人注意时，迅速从废物堆的最下面找出了那只碗。碗还烫着，里面黑乎乎的粥糜已经凝固，散发出浓郁的紫苏和药材气味。
他小心翼翼地用一块干净的布将碗整个包好，藏进怀里。现在不是检查的时候，必须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夜深人静，同屋的小柱子鼾声如雷。张小鱼悄无声息地起身，抱着那只碗，溜到了御膳房后院那处最偏僻的、堆放烂柴火的角落。
就着惨淡的月光，他屏住呼吸，仔细检查碗中残留的粥糜。他用一根细柴棍轻轻拨开表层的药材残渣，露出碗底的部分。
果然！在碗底最深处，那些未能完全溶解的、颜色深暗的沉淀物中，他发现了几颗极其微小的、半透明的、类似某种树脂或结晶的颗粒！它们混杂在药材碎屑中，极不起眼，若非刻意寻找，根本不可能发现。
那诡异的酸涩气息，很可能就是来源于此！
他用油纸小心翼翼地将那几颗颗粒和周围沾染的粥糜刮取下来，包好。然后，他将那只粗瓷碗彻底砸碎，混入烂柴灰烬中，彻底销毁了痕迹。
握着那小小一包油纸，张小鱼的手心全是汗。这是什么毒？是谁下的？怎么下的？
太医？严嬷嬷？还是某个能接触到最后阶段药材或者器物的慈宁宫宫女？目的又是什么？是针对太后？还是……针对他张小鱼？
一个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中闪过。慈宁宫这潭水，远比他想象的更深、更浑！
他原本以为这里是暂时的避风港，没想到风浪早已悄然蔓延至此。
必须弄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但他能问谁？太医？绝无可能。严嬷嬷？更是自寻死路。
忽然，他想起一个人——御膳房那个见多识广、似乎什么都懂一点的钱老头！这老家伙平日里神神叨叨，但对各种食材、药材乃至偏门杂学，似乎颇有研究。
第二天，张小鱼寻了个机会，凑到正在偷懒晒太阳的钱老头身边，先是递过去一小壶自己私藏的好酒，然后故作随意地拿出油纸包，露出里面那点微乎其微的颗粒，愁眉苦脸道：“钱师傅，您老见识广，帮小的瞧瞧，这是啥玩意儿？昨儿个不小心掉进粥锅里了，捞了半天才弄出来这么点，怕是什么脏东西，心里不踏实。”
钱老头眯着眼，接过油纸包，凑到鼻子下闻了闻，又用手指捻起一点颗粒仔细看了看，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咦？这玩意儿……你小子从哪儿沾上的？”他语气有些古怪，“这可不是一般的脏东西。这叫‘哑酸胶’，是南边一种少见的树汁熬干后得的，本身没啥大毒，但要是遇热融化，混着某些补药吃下去，能让人肠胃绞痛好几日，上吐下泻，虽不致命，却能狠狠折腾人一回，而且事后极难查出根源。”
张小鱼心中巨震！让人上吐下泻，折腾人？！这分明不是要命的毒药，而是……故意要让太后难受？！或者，是要让熬粥的他担上办事不力的罪责？！
钱老头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压低声音：“这东西宫里可少见得很……小子，你最近是不是又惹上什么不该惹的麻烦了？”
张小鱼头皮发麻，连忙收回油纸包，干笑道：“没……没有！可能就是哪儿蹭来的脏东西，谢谢钱师傅指点！”
他匆匆离开，心中却已翻江倒海。
哑酸胶……目标不是杀人，而是制造病痛和混乱？这到底是谁的手笔？目的何在？
他感觉自己仿佛触摸到了一张更大、更诡异的网。而慈宁宫的药膳风波，似乎只是冰山一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