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扑来的瞬间,卷起一阵阴风,吹得地上的碎石噼啪作响。
那不是一个孩童该有的力量,而是被活祭后,怨气与地脉之气纠缠所形成的凶煞。
南良站在我身前,动都没动。
眼看那鬼影就要撞上,他才不紧不慢地抬起酒壶,拔开塞子,对着前方轻轻一洒,几滴清冽的酒液,在空中划出弧线。
那酒液仿佛是滚烫的烙铁,一碰到鬼影,立刻爆出阵阵青烟。
小鬼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猛地弹了回去,重新缩回了柱子里,只留下一双怨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们。
“妈的,浪费老子一口好酒。”南良把壶塞塞回去,满脸心疼。
我看着他手里的酒壶,心里清楚,那绝不是普通的酒。
“现在怎么办?”我问。
“怎么办?”南良瞥了一眼那柱子。
“这小东西被当成了阵眼,魂魄与这栋楼的地基连在了一起,强行超度,整栋楼都得塌,想让他安息,得先断了他和这楼的联系。”
“怎么断?”
“两个办法。”南良伸出两根手指。
“一,把楼炸了;二,把金光耀那孙子抓来,让他在这儿给小鬼磕头认错,血债血偿,了了这桩因果,怨气自然就松了。”
炸楼显然不现实,那就只剩下第二个办法。
“金光耀是个人物,想把他弄到这儿来,不容易。”我皱眉,这人既然敢做这种事,必然心狠手辣,身边也少不了防备。
“所以得用点脑子!”南良嘿嘿一笑,露出两排被酒渍染得微黄的牙。
“这种人,什么最重要?”
“钱,项目。”
“对了。”南良打了个响指,“什么事能让他撇下所有保镖,半夜三更亲自跑到这鬼地方来?”
我脑中灵光一闪:“项目的根基出了问题。”
“孺子可教!”南良赞许地点点头,“这根柱子,就是他项目的根基,咱们就从这儿下手。”
接下来的两天,我和南良分头行动。
我利用阴司系统里还未被封锁的权限,查阅了金光耀的所有资料。
这人从一个包工头起家,十年间暴富,手段极其不光彩,手上沾了不少官司,但每次都能全身而退,背后显然有不小的势力。
我还查到,瀚海云庭这个项目,是他赌上全部身家的关键一搏,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而南良,则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搞到了瀚海云庭的结构设计图,还顺便“说服”了工地的一个夜班保安,让他配合我们的行动。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我们选的日子,是小鬼的忌日,也就是头七之后的第七个七天,回魂夜!这一晚,阴气最重,亡魂的力量也最强。
夜,再次降临工地。
南良从他那破布包里掏出几面小小的黑色旗子,插在了承重柱周围的几个方位,嘴里念念有词。
我看不懂他布的是什么阵,但能感觉到,周围的阴气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疯狂地朝着柱子汇聚。
“行了!”南良拍拍手,“今晚给这小家伙加个餐,保证他力气足足的。”
接着,他让那个被“说服”的保安,用工地内部电话,十万火急地打给了金光耀的秘书。
“金总!不好了!一号楼!一号楼的承重柱出现大量裂缝,好像要塌了!您快来看看啊!”
电话那头,金光耀的咆哮声隔着电话线都能听见。
不到半小时,几辆豪车便风驰电掣地驶到了工地门口。
车门打开,一个身材肥胖,油头粉面的中年男人在一群保镖的簇拥下冲了进来,正是金光耀。
他脸色铁青,一进来就直奔一号楼,嘴里骂骂咧咧:“妈的!哪个狗娘养的在造谣?老子的楼要是敢塌,我把他活埋了!”
我和南良隐在暗处,冷眼看着他一步步走进我们布下的陷阱。
金光耀带着人冲到承重柱前,拿手电筒照了半天,柱子光滑如新,哪有半点裂缝。
“人呢?报警的那个保安呢?”他怒吼道。
他身后的秘书和保镖们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就在这时,一阵阴冷的风,毫无征兆地吹过大厅。
“呼!”所有的灯,瞬间熄灭,整个一号楼,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怎么回事?备用电源呢?”金光耀的吼声里带上了惊慌。
保镖们纷纷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几束惨白的光线在黑暗中乱晃,更添了几分诡异。
“妈妈……我好冷……”那熟悉天真又怨毒的童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在大厅里回荡。
“谁?谁在装神弄鬼?”金光耀色厉内荏地大叫。
“金总……您看……那是什么……”一个保镖颤抖着,用手电筒照向承重柱。
只见那光滑的水泥柱表面,此刻竟像水波一样荡漾起来。
一张模糊的小脸,缓缓地从柱子里面浮现,那双空洞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金光耀。
“叔叔,你还记得我吗?”
金光耀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豆大的冷汗从他额头滚落,他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惧的东西,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鬼……鬼啊!”
保镖们也吓得魂飞魄散,可他们想跑,却发现自己的脚像是被灌了铅,怎么也挪不动,南良布下的阵,已经启动了。
“是你……是你这个小杂种!”金光耀惊恐过后,脸上竟浮现出一丝狰狞,“你已经死了!死了!还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小鬼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周围的空气几乎要凝结成冰。
“我只是想问问叔叔,被水泥浇灌在身体里,是什么滋味?”
话音刚落,地上的水泥灰和沙石,突然像有了生命一般,化作无数条灰色的触手,缠上了金光耀的四肢。
金光耀发出杀猪般的惨叫,那些沙石钻心刺骨,他感觉自己的血肉正在被一点点磨掉。
“我说!我说!别找我!是那个风水先生!是他告诉我,用‘龙子’镇压,才能保项目万无一失!是他找来的你!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啊!”
在极致的恐惧下,金光耀彻底崩溃了,将当年的罪行和盘托出。
我藏在暗处,按下了手机的录音键。
小鬼似乎对他的辩解毫无兴趣,只是歪了歪头。
“叔叔,你说完了吗?”
灰色的触手越缠越紧,开始顺着他的裤腿往上蔓延,金光耀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与当年那个男孩一般的,无助和绝望。
“我说完了……”小鬼轻声说,“现在,轮到你了。”
水泥灰猛地涌上,瞬间封住了金光耀的口鼻。
他开始剧烈地挣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肥胖的身体在地上抽搐,像一条离了水的鱼。
眼看他就要窒息而死,我看向南良,南良摇了摇头,示意我别动。
“因果报应,让他自己受着。”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超出了我们的预料。
就在金光耀即将断气的那一刻,他身上佩戴的一块玉佩,突然发出一道微弱的红光。
那红光一闪,缠绕在他身上的水泥灰竟像是遇到了克星,纷纷退散。
小鬼也发出一声尖叫,身影虚幻了许多。
“嗯?”南良眉头一皱,“护身的法器?”
金光耀得了喘息的机会,连滚爬爬地从地上起来,一把抓下脖子上的玉佩,对着小鬼,脸上满是疯狂:
“小杂种!你斗不过我的!我有大师给的宝贝!”
那玉佩上的红光越来越盛,隐隐形成一个模糊的鬼脸图腾。
我瞳孔一缩,那图腾,我见过,在杜锐的魂匣上,在那个双瞳少年的身上。
那是聻王的印记!
“妈的。”南良低声骂了一句,脸上的懒散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杀意。
“这孙子,跟聻王也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