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舟行至镜湖深处,雾气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愈发浓重,如同乳白色的纱幔,将小舟层层包裹。四周白茫茫一片,分不清东南西北,连水声都变得沉闷而遥远。冰冷的湿气渗透衣袍,带来刺骨的寒意。
“这雾来得古怪。”柳子墨凝神感知,眉头微蹙,指尖轻轻划过船舷上凝结的冰霜,“浓而不散,凝而不滞,气机流转隐成循环,不似自然生成。”
张小鱼撑篙的手也慢了下来,湖水仿佛变得粘稠,长篙每次提起都分外沉重。他尝试着凭记忆和感觉调整方向,但舟头仿佛总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在原地打转,划出的涟漪很快消失在浓雾中,如同从未存在过。
“是阵法。”净尘虚弱地靠在船沿,声音虽轻却带着肯定,他挣扎着坐直些,目光扫过几乎凝固的湖面,“镜湖周边多有古人布下的迷阵,借山水之势,蕴阴阳之理,以防外人窥探云海仙山秘境。我们可能误入某处古阵中了。”
张小鱼心中一惊。他来自现代,对奇门遁甲之术一无所知,此刻只觉得如同盲人骑瞎马,寸步难行,一种对未知力量的无力感攫住了他。
“可有破阵之法?”柳子墨沉声问道,手已无声地按上了剑柄,眼神锐利如鹰,试图穿透浓雾,捕捉任何一丝不寻常的波动。
净尘摇了摇头,面露惭色:“小僧……小僧只知寺中典籍略有记载,云此地阵法借天然地势与星象运转而成,玄妙非常,变幻无方。除非找到阵眼枢纽,或是有熟知此道的高人指引,否则恐难……”
话音未落,浓雾深处忽然传来一阵缥缈的歌声,似有还无,听不真切音色,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婉转空灵,仿佛不是人声,而是风穿过石窍、水击打空岸的天籁,这歌声与周围的雾气、水波产生了一种奇特的共鸣,丝丝缕缕,钻入耳中。
“有人!”张小鱼低喝一声,肌肉瞬间绷紧,警惕地望向歌声传来的方向,手中短剑下意识握紧。
柳子墨示意他噤声,侧耳细听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这歌声……好生奇怪,其音调起伏似与周围水流的缓急、风向的转换隐隐相合,仿佛……似乎在为我们指引方向?”
那歌声婉转回荡,时而高昂如鹤唳九天,时而低回如鱼翔浅底。张小鱼将信将疑,尝试着顺着歌声最清晰、韵律最平和的方向缓缓撑篙。说也奇怪,小舟果然不再徒劳地打转,虽然依旧缓慢,但开始平稳地向着一个固定的方向移动。浓雾依旧厚重如墙,但前方仿佛出现了一条无形的、由声音铺就的航道。
三人心头稍定,却不敢有丝毫大意。在这未知的古阵中,突如其来的指引,是福是祸,尚未可知。柳子墨剑气隐而不发,全神戒备;张小鱼全力撑篙,紧跟歌声引导;净尘则默默诵经,试图平复内心的不安与身体的伤痛。
舟行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周围的雾气似乎流动加快,浓度也开始逐渐下降,前方隐约有微光透入。又行片刻,景象豁然开朗!
只见一片巨大无比、澄澈如镜的湖泊如同巨大的蓝宝石般镶嵌在群峰环抱之中,水平如镜,倒映着周围皑皑的雪山峰顶和湛蓝的天空流云,美得令人窒息,仿佛置身仙境。湖心处,隐约可见几座苍翠小岛的轮廓,岛上似乎有亭台楼阁的遗迹若隐若现,飞檐斗拱在云烟中半遮半掩。
这里,才是真正的镜湖核心,云海仙山的门户所在。
而那指引他们脱困的神秘歌声,也在此刻悄然消失,万籁俱寂,只剩下舟楫划破水面的轻微声响,以及远处雪山间偶尔传来的空谷回音。
“我们出来了?”张小鱼放下长篙,喘着气,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这恍如隔世的绝美景色。
净尘望着湖心那几座小岛,神情变得无比激动起来,挣扎着想站起身:“是了!就是这里!典籍中记载的镜湖核心,‘云海之眼’!悟真寺的先辈祖师曾在此结庐潜修,感悟天地至理!没想到小僧有生之年竟能亲眼得见!”
然而,还不等他们从这震撼和喜悦中回过神,一阵急促而有力的划水声如同不祥的鼓点,骤然从侧后方的薄雾中传来!
只见三四艘造型奇特、狭长如刀的快艇,如同水下跃出的恶鲨,猛地破开残余的薄雾,以极快的速度向他们的小舟包抄而来!艇上之人皆身着紧身黑色水靠,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双冰冷无情的眼睛,动作整齐划一,矫健异常,手中分水刺、链镖等奇门兵刃在雪光映照下闪烁着淬毒般的幽蓝寒芒。
是幻影盟的人!他们竟然如此之快,而且还抢先一步,在此险要之地设下了埋伏!
“小心!”柳子墨长剑瞬间出鞘,龙吟之声乍起,雪亮的剑光划出一道弧线,将张小鱼和净尘牢牢护在身后,眼神凝重如铁。
张小鱼也立刻握紧了短剑,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刚出迷阵,又入重围,对方选择在此地动手,显然是对环境极为熟悉,而且志在必得!
为首的黑衣人站在艇头,身材高大,发出一阵沙哑低沉的冷笑,声音如同夜枭啼鸣:“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交出《禅心玉鉴》下卷和那个小秃驴,或许大爷们心情好,还能赏你们一个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