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淑琴耐着最后的性子小心道：“方主任，刚刚车间里我已初步观察了下，我觉得这里的机器都已很老旧了，已明显影响了产品质量，我建议马上大修一下。还有，眼下的印花图案也都明显过时了，也该重新设计了……”
“我说你好大的口气啊！”方英突然打断道：“又是大修机器又是重新弄图案！你要干嘛啊？翻天啊？”
“你？”这下柳淑琴也忍不住变色了。
方英继续道：“我告诉你，你们这些年轻人别以为多读了点书就能异想天开的把书本上那套东西完全搬到这里来！我已在这里干了几十年了，吃过的盐可比你吃过的饭还多呢，你呀还是先跟我们老工人好好学着吧。如果你在这觉得屈才，可以随时走！”
方英说完出去了。柳淑琴也气急了，把自己的挎包重重的放下，挎包里面还有她新设计的图案，她本来准备和厂领导交流下的，现在看来也没这个必要了。
方英到了外面，这时一个年轻女工跑来叫住她道：“方主任，我这个月的奖金怎么又扣了？”
方英直接没好气道：“宋巧玲，你还好意思说？上个月你的产量达标了吗？”
那叫宋巧玲的年轻女工道：“方主任，你们也要讲点道理啊！上个月你们把手工的活可都扔给我了，我一双手能和他们机器比吗？而且我可也都保质保量的完成了！你自己说说，我做的活有没有被外面退回的记录？他们做得多又怎样，不是疵品也多吗？”
方英停了下道：“这些我管不着，反正厂里的制度就这样，你没能完成数量指标就得扣钱，这没什么好说的！你再有意见就直接去找周厂长说吧。”
那宋巧玲勉强道：“方主任，求求你了，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我妈长年病着，我下面两个弟妹还在上学……”
“行了行了！”方英不耐道：“谁家里没点困难啊？有困难就要克服嘛！你的觉悟都哪去了？”她说完甩手而去。
那宋巧玲忍不住掩面哭泣起来。这时后面柳淑琴在看着，刚才的经过她都看见了，她看着宋巧玲的样子也很怜悯。
很快午休时间到了，工人们先停下去食堂吃饭了。柳淑琴也来到食堂，她一进去就看见不少工人指着自己指指点点，小声道：“你知道吗，那个柳淑琴是靠女资本家李羚的关系到这里混上技术员的……”
柳淑琴万没想到才过了短短两三个小时厂里就已有对自己这样的流言了，气得就要发作，但随即又忍住了，想着：“算了，先忍着吧，这里的工作也是师父好不容易帮我争取来的，我在沪市单身一人还要养女儿，也总不能一直靠着师父接济吧。”
接着柳淑琴去窗口给自己打了饭菜，突然她看到那个叫宋巧玲的年轻女工一个人坐在一个偏僻的位置吃饭，便过去坐到她对面。宋巧玲意外了下道：“你就是新来的柳技术员吧？”
柳淑琴点头微笑道：“你直接叫我柳淑琴就行了。你叫宋巧玲是吧？”
宋巧玲道：“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柳淑琴道：“上午你和方主任在我办公室外争执我都看到了。”
宋巧玲愣了下惨笑道：“让你见笑了。”
柳淑琴突然发现宋巧玲的饭盒里只打了米饭和一个青菜，道：“你怎么吃这么差？这样营养要跟不上的？”
宋巧玲苦叹道：“我也不瞒你，我家里条件很困难。我妈长年病着没工作还不能断药，我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在读书。以前就我爸一个人养家，五年前我爸去世后我作为家里的长姐只好放弃读高中顶替我爸进了这个厂。这个月的奖金又被扣了，我们家要度过一段困难期了。”
柳淑琴道：“我之前听你和方主任说你上个月是因为做手工活才导致产量没达标被扣奖金的？”
宋巧玲苦叹道：“是呀！也怪我自己，以前太天真太老实，当时我刚进厂时只以为表现好就能得到领导的赏识，就格外用功卖力，结果他们发现我的手工活做得最好后，干脆就都扔给我做了，可这样一来我的总产量肯定不会高了。现在厂里又弄出一个要根据总产量来评估奖金的制度，这样一来我反而更吃亏了！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就不要这么认真，跟那些混的人一样反而好点。”
柳淑琴摇头叹道：“等有机会我向方主任和周厂长提议下，让他们把手工产量和机器产量区分下试试，希望他们能听得进去吧。但宋巧玲，我也送你一句话，技术真本事肯定是有用的，等以后开放了你在这里干得实在不顺心的话，只要有真本事也可以去其他地方闯荡。”
宋巧玲有些意外的看看柳淑琴，这时叫声传来：“好了，午休时间快结束了，大家抓紧回去干活了……”
众人匆匆吃完饭回去。柳淑琴见其他人都去做机器活，但宋巧玲到边上的桌子旁依旧做手工活，只见桌上的活都已堆成山了。柳淑琴想了下，也过去帮宋巧玲一起做着，宋巧玲意外道：“你？”
柳淑琴微笑道：“反正我现在也没事，就和你一起做吧。我毕竟比你们轻松，你们是按产量算工资奖金的，我不用！”
宋巧玲感动道：“柳技术员，谢谢你！”
柳淑琴道：“我说了，你直接叫我柳淑琴就可以了。”
接着两人又互报了年龄，宋巧玲现在22岁比柳淑琴大两岁，柳淑琴道：“那我以后就叫你巧玲姐吧？”
宋巧玲也笑着点点头：“随便你怎么叫吧。”
就这样，宋巧玲成了柳淑琴到沪市后的第一个新朋友。
很快宋巧玲发现柳淑琴做得比自己还快还好，忍不住惊讶道：“淑琴，没想到你的技术这么好！”
柳淑琴道：“都是我师父教我的！”
宋巧玲停了下道：“你真是李羚的徒弟？”
柳淑琴点点头，又道：“不瞒你，我以前也受过伤……”接着她把自己过去的经历简述了下，只是瞒去了自己偷偷生下孩子的事，最后道：“我现在已决定了，什么情啊爱啊我都不要了，我以后只想为自己而活！巧玲姐，你以后谈朋友可也要小心，可千万别一时头脑发热轻易付出所有真心，不然会后悔的！”
宋巧玲看着柳淑琴也沉思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