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人都是心理高手,话不用多说,彼此都揣着明白。”李宗誉跟在孙忠峰身边,脚步随着思绪轻轻晃着。孙忠峰却走得悠闲,手指着前方亮着灯的建筑:“前面就是宾馆,咱们的老据点了。青鸟是最早做起来的市场,每次来都忍不住感慨——当年的小摊子,现在也算有模有样了。”
“孙总,您等等!”身后突然传来马莉的声音,带着几分娇嗔,“我穿高跟鞋哪赶得上你们的旅游鞋,慢点走!”“马专家放心,丢不了你!”孙忠峰回头笑了笑,脚步却没怎么放慢。马莉无奈地嘟囔:“有车不开,偏要走路闲逛,也不嫌累。”“这叫深入市场,不接地气,怎么把生意做扎实?”孙忠峰语气里满是笃定。
说话间,三人已到了海天宾馆。闲聊间李宗誉才知道,这是部队的三产——那个年代,部队还允许经营这类副业,透着股特殊的时代印记。“你们去前台补下信息,费用我下午就结了。”孙忠峰摸了摸肚子,笑着说,“我下午到了就睡,差点错过你们的晚宴。”
李宗誉和孙忠峰住一间房,马莉单独一间。她领了房卡,笑着说了句“明天早上见”,就拖着行李箱扭着步子回房了——坐了半天火车,想来是真累了。刚进房间,孙忠峰就开口:“李经理,我这人毛病少,不抽烟不嗜酒,就一个小要求。”“孙总您说。”李宗誉连忙应着。“你在房间里别抽烟,我闻不得烟味。”“那是自然,您这习惯好。”李宗誉赶紧点头,心里却有点发慌——他没料到会跟大老板同住,一时还有点不适应。
孙忠峰坐在沙发上,忽然问:“是不是觉得奇怪?我来青鸟,没跟员工聊工作,没做动员,就吃了顿饭。”李宗誉坦诚点头:“确实有点。”“你跟我们不一样,你们做大市场的,有整套规划,从宣传到铺货,能快速把市场拉起来。”孙忠峰话锋一转,眼神里多了几分期许,“我知道现在给你的薪水不高,但以后待遇肯定涨。我给你留了个大市场——南洲市,江苏的市场多大你知道,把南洲做起来,整个省都可能是你的地盘。”
“孙总这么信任我,我反倒好奇了——您怎么不问我今天学了多少?”李宗誉忍不住问。“我们有大方向,我信你。就算领悟有偏差,后面也能调,没什么好担心的。”孙忠峰语气轻松,“放手去干就行。”“谢谢孙总信任!”李宗誉心里一热。
“对了,你留好来回的火车票,到时候让财务报销。等你到了南洲,我再让财务给你算考勤。”孙忠峰补充道。李宗誉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闹了半天,自己还没正式入职,这趟只是“实习考察”。他忍不住哑然失笑:明天看完义诊,晚上就回济南,跟家里交代下,再赶紧去南洲启动市场。
家里的老婆孩子还等着工资过活,他太清楚了——没有经济支撑,再好的家庭也经不住柴米油盐的磋磨。最近媳妇脾气不好,就是因为他失业的事,话里话外总带着焦虑。这次来青鸟,媳妇还以为他已经入职稳了,哪想到只是“先看看”。
他想起最近不少失业的经理去做代理,可那得有本钱垫着,他没有。以前做市场时,他太“干净”——别人在广告上拿回扣、印刷品里抽提成、虚报工资套钱,干一年抵他好几年收入,可他没那么做。如今落到这步,也算自找的。
“孙总,您在屋里歇会,我出去透透气。”李宗誉站起身。“自便。”孙忠峰头也没抬,盯着电视屏幕。
李宗誉走到宾馆外的凉亭下,掏出一盒哈德门,抽出一根点燃。辛辣的烟草味钻进喉咙,刺激得他精神一振——白天的画面像电影似的在脑海里过:张海的“根据地”、马莉的专业、张峰的受伤……一个南洲市场的启动雏形,慢慢在心里清晰起来。可转念又犯愁:张海有老乡帮衬,自己到了南洲,找谁搭班子?
忽然间,他生出一种“逼上梁山”的感觉——这年头哪有什么高低贵贱的工作,不违法、能养家,就是好营生。他猛吸几口烟,把烟蒂抽到过滤嘴才掐灭——现在钱难挣,半根烟都不能浪费。烟蒂扔在地上,用脚碾了碾确认熄灭,他深吸一口气,大步往宾馆走。
“这么快就想通了?”孙忠峰还在看电视,头也没回地问。“想通了,明天下午就走——先回济南,再去南洲。”李宗誉语气坚定。孙忠峰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故作神秘:“不想看看这次义诊的结果?”“不看了,到时候看我自己的结果就行,别人的路,终究是别人的。”李宗誉回答得干脆。
“有意思!不愧是大公司出来的,有眼界有气魄。”孙忠峰拍了下手,却突然严肃起来,“不过有句话得提醒你:到了南洲,多找几个落脚点,但最终选哪个,必须等我定。”李宗誉略一迟疑,随即点头:“好。”
聪明人之间从不用多说废话,他们之间的关系本就微妙——说孙忠峰平易近人吧,总觉得隔着一层看不透;说疏远吧,他又总拉近距离聊天。正想着,孙忠峰突然起身:“你身上烟味不轻,我开窗户透透气。”
看着孙忠峰开窗的背影,李宗誉心里忽然暖了——孙忠峰在那个年代已是身价不菲的老板,却半点不铺张,处处透着节俭,这份接地气,让他莫名觉得亲切。
一夜平静,李宗誉只在半夜醒过一次,脑子里晃着家里的事,琢磨了会儿南洲的规划,又沉沉睡去。第二天早上7点,闹钟准时响起,两人迅速收拾妥当。李宗誉站在镜子前理了理衣领,眼里满是期待——今天,终于能见识到高质量的义诊,为自己的南洲之战,攒足第一份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