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情打量着莫花惜,却没注意到旁边苗藏看着莫花惜恍惚的神情。
苗藏忍不住回忆起之前的经历。他作为团雀部落唯一的后代,由于部落规模较小,还曾险些遭遇灭族之灾。小时候的他,经常被其他部落的孩子欺负,身上总是新伤叠着旧伤。他不想让小小长老担心,每次受伤后,就会找个天空之城的角落,自己给自己包扎,等伤好了再回家。
直到有一次,他无意中来到图图长老的院子,看到了被关在院子里的莫花惜。那次他伤得很重,被火烈部落围殴后,逃到图图长老的院子时,已经到了极限。是莫花惜救了他。他醒来之后,趁莫花惜不在,便偷偷逃跑了。因他深知天空之城对团雀一族并不友善。
后来,他每次受伤之后,身边不远处总会突然出现疗伤用的药粉。他曾通过那药粉的味道判断,以为是图图长老的手笔。他一直疑惑,图图长老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好心?如今想来,难道另有其人?
他的脑海里面乱七八糟,但是陆情已经站起身来,扔下一颗晶石,就跟着莫花惜离开了。
小姑娘脸色忧心忡忡,怀里抱着什么东西。
陆情紧跟上去,那是一个破旧的庭院,庭院里几名满脸皱纹的秃鹫族老人或站或坐,神色萎靡。
“叔叔伯伯,你们不要太伤心,我会努力去求霄城主网开一面的。”莫花惜蹲下身子,将食物送到几个老人面前。
其中一个老人揉了揉莫花惜的头发:“小惜儿,你就别管我们这些老不死的,尽快去找个兽夫吧,以后也会有人能护着你,都怪我们之前不该把你藏的太深,导致你现在连个保护的人都没。”
莫花惜哭着摇头:“父亲被关押,我怎么会有心思做这种事…”
“图图这次所做之事,的确有失妥帖,彻底触怒了霄城主。”其中一个老人叹息:“如今兽神之羽遗失,天空之城大乱,没有了兽神之羽,天空之城的幼崽可怎么办?我们好不容易劝说下来的那些雌性,又会毫不犹豫的离开,难道还要强势镇压吗?这一切根本没有尽头。”
莫花惜低着头,心中复杂难明,她就是被买来的雌性,来到这里同样受到最高对待,天空之城的所有没有归属的雄性随意挑选,并且最高资源倾斜,只为留住这些买来的雌性,每年有不少逃跑的雌性,但是只要没有很过分,天空之城也并没有追责,她知道天空之城的困境,也觉得买卖雌性并不好,但是这种付出与得到根本不对等,又或者说无论怎么付出,都无法得到回报。
“呵…就算买来雌性又怎样?有兽神的诅咒在,雌性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幼崽,好不容易留下的归属心,当眼睁睁的看着那一个个死去的幼崽,早就碎成了渣子…”这是另一个颤颤巍巍走来的雌性老人在旁边说,她亲身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就算她深爱自己的兽夫,但是看着自己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孩子,生下来便没有气息,她也不止一次想要离开这个可怕的城市,她猛然用拐杖狠狠的敲了一下地面:“倒不如让天空之城不存在!那兽神诅咒会不会就不攻自破了!”
“难道你想让空族直接灭绝吗!”一个老秃鹫就泪水纵横:“我们之前不是没想过,遣散天空之城,又或者说脱离天空之城的势力范围,本来想着这样就可以拥有未来,可是没用啊! ”
“你们别伤心了…总会有机会的…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莫花惜一个一个的安慰着这些老人,一直过了午时她才疲惫的离开,陆情满心复杂地跟在她身后。
她拐进了一个小胡同里,身为一个雌性为了几颗晶石,和一群膀大腰圆的雄性共同建造竹屋,动作利落毫不含糊。
陆情忍不住眼露欣赏,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一个雌性都很娇纵任性,也许自己可以给她帮帮忙?
陆情四处打量,发现旁边有一个公告板,上边是各种各样的招募信息,还有一些请求帮助。
陆情先打听了一下,空族的市场价格,毫不犹豫拿出炭笔在上面写出超过市场价格的报酬:“修缮竹屋,100晶石一栋,要求限制:雌。”
陆情发布完就离开,心中暗自想着:“我要看看,在这天空之城有多少清醒的不娇纵的雌性。”
苗藏看着陆情发布信息眼中异彩连连。
做完这些事陆情没有在闲逛,而是回了联盟部落。
刚好看到正在湖边吟唱的月含,白金色的长发,翠绿色的眼眸,双手正无意识地抚摸着一颗小小的兽牙。
鹿鸣呦呦…食野之菅…
风拂故壤…云载悲叹…
森源永纳…英灵不散…
以吾长歌…伴汝长眠…
似乎感受到有人在看他,缓缓转过头看到陆情,他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站起身来,是很快归于平静,温柔唤道:“破局者。”
陆情走上前来:“你叫我陆情就好。”
月含点头,跟没有听见一样的继续回答:“破局者,刚才谷御首领来过,让我告诉你,他和速言、温贤去重建流浪兽营地了,这个是地址…”他递给陆情一片树叶,上边歪歪扭扭用炭笔写着一个位置。
陆情点头,谷御能振作起来,她还是很为他开心的,忙起来也好,能忘记不少不开心的事。
月含点头,对于自己的这个守护者身份,他还是有点无所适从,但是叔叔说,以后让自己做陆情的专属守护者,可是…他小心翼翼的偷瞄陆情,她会好好对自己吗?
以后她会是自己的归处吗?想到这里,他耳根微微泛红,垂下眼眸。
陆情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而是很郑重的对他道谢:“月含,一声迟来的谢谢,希望你不要介意。”
月含茫然,满脑子都是她为什么谢我?
陆情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早已经把自己忘了。
“我叫陆情,熊猫部落雌性,当时熊猫部落和流浪兽人大战的时候,你不止一次救过我,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死在那场大战里了。”
月含仔细想了想还是没印象,那场大战太过混乱,他当时的任务就是干扰加救人,至于救了谁压根没注意。
“你不用谢我,这是我应该做的。”月含的嗓音很温柔,就像月光,陆情莫名觉得自己被治愈,嘴角忍不住勾起轻松的笑。
“你们麋鹿一族是不是很喜欢唱歌?”陆情莫名觉得他很亲切。
月含睫毛微颤,轻轻点点头。
“我能听你的歌声吗?”陆情柔声询问。
月含的脸更红了:“破局者想听什么?”
陆情毫不犹豫回答:“来一首你最拿手的。”
月含将头转到一边,看向郁郁葱葱高大的树林,闭上眼睛,柔声唱着古老的歌谣。
这一次他没有再唱呦呦鹿鸣,而是唱的一首贴近自然,却又隐含忧伤的歌谣。
这是他自创的歌曲,从未唱给任何人听,他的嗓音温柔又独特,唱起歌来有一种难言的魅力。
两个人同时坐在草地上,月含温柔吟唱,陆情闭目聆听,竟然意外的很和谐。
林叶簌簌,伴星子垂
晚风轻轻,拂我眉
露滴草尖,沾衣袂
一曲轻声,唤春归
溪水流淌,映月辉
虫鸣浅浅,绕耳扉
若有愁绪,随歌飞
此间安宁,莫相违
月含的歌声在湖畔流淌,像清凉的溪水漫过布满青苔的石头,又似带着露珠的晚风轻轻拂过树梢。那古老的旋律悠扬婉转,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喧嚣时代的宁静与深邃。
歌词是陌生的古语,陆情听不懂具体的含义,但那旋律本身已足够动人。它描绘着森林的呼吸,星辰的低语。
陆情闭着眼,任由那纯净的嗓音洗涤着她的感官。连日来的奔波、心头的重负,在这歌声的包裹下,仿佛被轻柔地托起、抚平。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松弛下来,意识随着旋律飘荡,仿佛自己也融入了这片静谧的湖畔夜色,化作了倾听风声的一株草,或是倒映着星辉的一滴水。
她能感觉到月含声音里那份独特的魅力,温柔却不失力量,纯净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像月光穿透薄纱,朦胧又清晰。这歌声,本身就是一种治愈的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最后一个音符轻轻落下,余韵如同投入湖心的石子泛开的涟漪,在寂静的空气里久久回荡,最终温柔地消散在夜色中。
陆情缓缓睁开眼,仿佛从一个清澈的梦境中醒来。她转过头,看向身旁的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