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偷窥狂。
说是如此,我不认可这个称呼。
就像你们喜欢看小说、电视剧一样,我也喜欢看不同的人生……只不过我看的是现实版而已。
我一天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趴在窗户前,盯着对面楼内的一举一动,期待偶尔捕捉到了不得的情景。
“叮咣——”
这是我脑补的不锈钢撞击后脑勺的声音。
四楼的丈夫喜欢用钝器击打她老婆,而不是刀子之类的。
这天夜里,我像往常一样趴在窗台前,却看到四楼那家的妻子……
“我应该提醒你一下,张近,你犯的是杀人罪,不要老用旁观者的视角。” 审讯室的灯光照得我晃眼。
“好的警官……”我继续说道:
四楼那家的妻子,平日里都是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淡紫色睡衣,在客厅和厨房之间来回走动,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但这天夜里,她没穿睡衣。
她穿了一身黑。黑色的运动服,黑色的运动鞋,连扎头发的皮筋都是黑的。她动作很快,像是快进的影片,在客厅里迅速地移动。
这很不寻常。
我立刻调整了望远镜的焦距,把眼睛贴得更近。
她从沙发底下拖出一个很大的编织袋,那种很结实的蓝白条编织袋,通常用来装粮食或者建材废料。然后她走进了卧室。
我的心跳开始加快。我知道要发生什么了。那个丈夫,姓王的那个混蛋,今晚肯定又喝醉了。
我看到了,他晚上八点多钟摇摇晃晃地回来的。
但接下来的一幕,完全超出了我过往的所有“观看经验”。
她没有搀扶或者拖拽她丈夫出来。
她是自己一个人从卧室出来的。拖着那个编织袋。
袋子看起来很沉,底部被坠得鼓鼓囊囊,在地上摩擦发出沉闷的沙沙声。她一个女人,拖动得相当吃力,中途还停下来喘了口气,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
我的呼吸屏住了。镜头紧紧跟着她。
她把袋子拖到了客厅中央,就是那个男人平时打她的地方。然后她转身又进了厨房。
她出来时,手里拿着的不是平底锅,也不是擀面杖——不是那个男人常用的“钝器”。
她拿着的,是一把崭新的钢锯。就是木工用的那种,锯齿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冷光。
她蹲下来,拉开编织袋的拉链。
我没有看到袋子里是什么。
我不需要看到。
她开始锯东西。
她的动作很有节奏,肩膀和手臂稳定地来回运动。
没有犹豫,没有慌乱。
只有一种可怕的、高效的专注。
锯子切割某种东西的声音,一种沉闷而湿润的嘎吱声,甚至隐隐盖过了她家老旧空调外机的轰鸣,穿透了近五十米的夜空,钻进我的耳朵。
我浑身冰冷,手指死死抠着窗台的边缘,眼睛却无法从望远镜上移开哪怕一毫米。
她锯了很长时间。
中间她换了几次手,甩了甩胳膊,然后又继续。
最后,她像是完成了。她把锯子放在一边,开始处理那个编织袋。她不是要整个扔掉它。她拿出了几个小的、黑色的垃圾袋,将编织袋里的东西分装进去。一个一个,仔细地扎好口。
她做这些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恐惧,没有愤怒,甚至没有解脱。就是一种全然的空白,仿佛只是在处理一堆普通的家庭垃圾。
她处理好一切,把几个黑色袋子堆在门口。然后她开始打扫客厅。拖地,用抹布仔细地擦拭那块地砖,甚至挪开沙发,清理下面的缝隙。
她做得一丝不苟,就像她过去无数个日子里打扫这个家一样。
只是这次,她打扫掉的,是她的丈夫。
……
“然后呢?”对面的警官记录的手停了下来,看着我。灯光下,他的脸色有些发青。
“然后……我就报警了。”我说,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警官,我这算立功表现吧?我看到了凶杀案的全过程,我提供了最直接的线索。”
警官合上了记录本,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我。
“张近,你看了这么久,甚至连他家用什么牌子的锯子都看清了。”
“是的,警官,我视力很好,望远镜也是专业级的。”
“你连她擦地时挪了沙发都看到了。”
“是的,细节很重要,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