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官离开后那扇铁门关上的声音,像棺材盖合拢。我被独自留在那片惨白的灯光下,四周是冰冷的墙壁和无言的监控探头。
证据。
他们需要证据。
可我有什么?
一段我自己都开始怀疑是否真实存在的“窥视”记忆?一个关于音频信号放大器的疯狂猜测?一个连我自己都证明不了的、关于背影的推论?
她太高明了。她像一个顶级的编剧和导演,不仅构思了剧情,还完美地处理了所有道具和痕迹。
那把钢锯,经手的人是我。那个行李箱,拖动的人是我。监控里进出的人是我。甚至连我电脑里那些“证据”,在技术层面,就是我自己录制的——创建时间、存储路径,天衣无缝。
我试图对后来的审讯人员说出我的推测,关于那个妻子,关于她的操控。他们听着,记录着,但眼神里的东西我读得懂——那是一种对疯子呓语的容忍,甚至带着一丝厌烦。
我的“偷窥狂”身份,我的“他太吵了”的杀人动机,早已将我钉死在了精神异常的耻辱柱上。现在这些指认“完美受害者”的话,更像是一种可悲的、拖人下水的疯话。
每一次试图辩解,都只是让我在泥潭里陷得更深。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一寸寸淹没上来。
最后,我认命了。
在法庭上,我对所有指控点头,声音麻木。我的律师试图做精神鉴定辩护,但我连配合的力气都没有了。
还有什么意义?就算证明我精神有问题,杀人罪还是杀人罪。
而且,我内心深处那点残存的、可悲的理智告诉我,也许……也许真的是我干的。也许那些声音是我自己录的,也许是我自己买了钢锯,也许根本没有什么幕后操控,我只是把自己疯狂的杀人欲望,投射到了那个看似柔弱的女人身上,为自己编造了一个被操控的谎言来逃避罪责。
我分不清了。现实和幻觉的边界在我脑子里彻底熔化了。
我被判了刑。重刑。
入狱的第一天晚上,当沉重的单人牢房门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光线和声音时,我一直紧绷的、麻木的神经,终于彻底崩断。
黑暗和寂静像实体一样压下来。
但在这绝对的寂静里,我耳朵深处却仿佛又响起了那些声音!
“叮咣——” “砰!” 女人的啜泣……
还有……还有钢锯切割骨头那湿漉漉、嘎吱嘎吱的声响!无比清晰!就像在我耳边进行!
“啊——!!!”我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嚎叫,用头疯狂地撞击着冰冷的铁门,“不是我!不是我!是她!是她干的!”
“闭嘴!号什么丧!”狱警的呵斥声和警棍敲击铁门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但我停不下来。
那些声音在我脑子里锯割,撕扯。我看到那个穿着黑衣服的女人在对我笑,她的脸模糊不清,一会儿是那个妻子苍白的脸,一会儿又变成我自己的脸!
“我没有杀人!我在看!我一直都在看啊!”我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指甲死死抠着水泥地,直到抠出血迹,“我看到她了!她穿着黑衣服!她在锯!她在打扫!”
泪水、鼻涕和口水糊了满脸,我像一滩烂泥一样在地上翻滚、哭嚎,所有的体面和理智都荡然无存。我不是在申诉,我只是在发泄一种彻骨的、被整个世界抛弃和愚弄的恐惧。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看着看着……就变成我了……”我嚎啕大哭,声音嘶哑破裂,“我只是喜欢看而已啊……”
狱警可能觉得我彻底疯了,加大了呵斥的力度,但我的哭嚎声盖过了一切。
在这绝望的囚笼里,我所有的窥癖,所有的自以为是,所有卑劣的欲望,都化作了最终反噬自身、摧毁一切的疯狂。
我知道,不会有人信我。
我知道,我完了。
而那个真正的导演,此刻正沐浴在阳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