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听寸铁长兵是尚剑山庄之人,一半惊讶一半疑惑,湘水门弟子眼珠子提溜直转,满是震惊,狮凤虎乌等人半信半疑、暗暗琢磨真假,然一众目光又齐刷刷打落到老者身上。寸铁长兵双眉一挑,问:“小圣猜我是尚剑山庄的人,何以见得?”
令狐峥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缓缓说道:“其一,你一眼就认出六合剑,精准说出剑重八斤八两,除了阁下铸造技艺超群绝伦以外,你与铸剑之人必定关系匪浅,亦或知根知底。其二,整个江湖最想拿回六合剑的,非尚剑山庄之人莫属。其三,新打造的燕翅针小巧犀利,前辈应出自锻造世家。其四,方才火光打在你脸上,我仔细观摩,你眉目口鼻与尚剑山庄庄主林螳风有五分相似,只是神情不同罢了。是以,我便猜前辈乃尚剑山庄之人。”
寸铁长兵哈哈大笑,道:“小圣也有一双火眼金睛,见微知著,老夫佩服!”方才火光打在老者脸上,令狐峥细细一看,顿觉有几分眼熟,刹那之间脑中灵思骤至,他目光在鹿骄嵘与荷衣之间来回打转两圈,两人是双生姐妹,身段容貌一模一样,然神情气质却截然不同。形像而神不像,仍是至亲之人!
寸铁长兵站起身来,坦坦荡荡地承认:“老夫林螂风,外号寸铁长兵,乃尚剑山庄林螳风的亲弟弟。我兄长螳风痴迷于兵器锻造,平生志向乃铸造宝刀宝剑;我林螂风不拘泥于刀枪剑戟,立志铸遍天下可铸之物。这二十五年来,浪迹江湖,走遍天南地北,拜访名师工匠,学习铸造之法,如今小有心得成就。”
林螂风伸手指向一旁木箱子,道:“听燕家小子说,江湖风起云涌、新旧交替,令狐小圣、鹿教主及一众年轻掌门向西追逐白茶老翁,誓要夺回第九块铁马。那木箱子里装的是铁马块罢!”
“是!”几位掌门齐声应答,并不遮掩!林螂风神情肃然,皱眉沉吟,道:“我年少时曾跟随父亲前往瓜州古渡,有幸目睹铁马风采。古渡高台承明月,瓜洲铁马定乾坤,玄铁巨马四蹄骁腾,大有万里横行之势。关玉门老爷子神工鬼斧、技艺绝伦,铸造绝世铁马!铁马,乃江湖各派不起纷争杀戮,共守安宁的决心与见证;后来却被燕山派的须猕老祖挥剑斩毁,流落江湖,实在令人痛心疾首。”
“老夫与燕小公子做交易,他许我六合剑,我允诺他重铸铁马。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今特来兑现承诺。”林螂风眼中亮光闪动,声音微微发颤,许是过于激动,又是难掩欢喜。
重铸铁马之事骤然间就有了着落,恰似喜从天降,众人皆欢欣鼓舞。凤霜天顽皮性起,萌生了戏弄之意,道:“与你做交易的是燕小公子,你履行的是与他的盟约!然九块铁马齐聚,功劳最大的是令狐小圣与鹿教主,铁马由谁重铸,小圣才是做主之人!诸位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呀?”
“是!”贝雪狮有意配合心上人,最先出言应和。这故意戏弄之言,也正合鹿骄嵘心意,她道:“我替小圣问一句,老尊者毛遂自荐、重铸铁马,只为了拿回尚剑山庄的六合剑么?”
凤霜天停下撩拨着篝火的小手,抬起头来,嘴角擒笑意,眸光闪闪端的却是严肃,道:“铁马断面上刻有《六阴梅花经》,九块铁马就是完完整整的武功经书,练就神功,则可称霸江湖。”
两人一唱一和,明晃晃地试探林螂风!林螂风面上并无恼怒之色,他捋着胡子说,淡然说道:“我只是个铁匠,虽会些拳脚刀剑的功夫,一来强身健体,二来危急之时自保,从不妄想练就什么绝世武功以称霸江湖。那梅花经书于我而言还不如一本铸造经书呢,但若说重铸铁马并无其他目的,那也是自欺欺人!”
江带鹤道:“洗耳恭听!”林螂风竖起三根手指,道:“我所求有三,为义、为名、为信。江湖侠义之士,不在于武功强弱,心中有正义、正气者,谓之为侠。诸位年轻后辈费尽心力集齐九块铁马,自当铸回瓜洲古渡,还江湖太平。老夫乃江湖中人,虽是不起眼的铁匠,心中依然荡着一股浩然正气,自当为江湖大事尽绵薄之力,此乃义不容辞!”
林螂风缓缓踱步,月光、火光两相交汇,照在其身上,他的影子便逐一打落在众人身上,又徐徐移动,“其二,为名!老夫乃凡夫俗子,人间走一趟,也想留得声名万古香。重铸铁马,江湖瞩目,一旦事成,我林螂风与尚剑山庄皆可名扬天地间,流芳后世,是多少人可望而不可求的。其三嘛,君子一诺千金,我既应了燕家小子的请求,绝不能言而无信!”
这三个理由坦荡实诚,登时叫人心悦诚服。林螂风手掌往燕时飞一指,道:“燕家小鬼头以宝剑做交易,换我重铸瓜洲铁马,他信我,诸位掌门信是不信?”
火光摇曳,连同几十道目光一起射向令狐峥,铁马之事,他心志坚定,前后奔走,出力最大,理应由他来决定。令狐峥站起身来,道:“林老前辈乃江湖侠义之士,又深谙铸造之术,且对那梅花经书无甚兴趣,还有一个会铸剑的亲哥哥帮忙,实乃铁马重铸的不二人选!”
他整肃衣裳,躬身拜下,道:“老前辈重铸铁马,为义为名为信,高义之举,令狐峥及江湖各派弟子钦佩不已、感激不尽。”话音一落,鹤虎狮鹮乌等各派弟子纷纷起身,躬身拜谢;鹿骄嵘凤霜天稍慢半步,亦起身拜谢,唐听蛙竖起大拇指道:“林老前辈高义!”
本是棘手之事,却因有贵人到来而迎刃而解,众人心情畅快至极。唐听蛙舒展腰身,问道:“老前辈,你铸造铁马需多少时日啊?”林螂风左手抚须,右手掐指一算,道:“如今初夏,中秋之前我必能铸好。八月十五月圆之夜,铁马就能重回瓜洲古渡!”
此话一出,众位少年掌门心中豪情激荡,朗声赞道:“好!”原带羖心下痛快至极,奈何美酒助兴,叹道:“若猿师兄在此,必有美酒,咱们就能举杯庆祝、畅饮一番!”他陡然间瞥到了一旁的毕月乌,猛的一颤,只怕触及了她的伤心事,立即闭嘴。
毕月乌收拢神思,道:“二哥,九块铁马分落于各处,还需运往一块才是。”令狐峥点头道:“自是运往尚剑山庄!目下就有一铁马块,可跟随林老前辈前往尚剑山庄,但还需有人随行护送。”
“我来护送!”贝雪狮朗声响应,道,“我与霜儿护送铁马块,随同林前辈一道儿前往尚剑山庄。”“好!”一男一女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令狐峥男声浑厚,透着激动与认可,凤霜天女音清脆,隐着欢喜。
令狐峥又道:“余下八块铁马分别在倚天教、太白门及天门山。铁马首安置在青鹿崖上,太白门有五块铁马,天门山则有两块,我等还需兵分三路行事。”林螂风道:“兵分几路,诸位掌门自行决定,我只负责重铸铁马!”陆带驹身旁还有半条兔腿,他笑嘻嘻地拿来啃食,三两下的功夫便已满嘴流油。
唐听蛙道:“是兵分四路!我三口蛙自成一路,不与诸君同行。铁马大事,自有诸位少年掌门谋划,我三口蛙亦有大事要做。”黑白双蝠等人知晓他口中大事,燕时飞却好奇问道:“你有什么大事?”
“峡谷大战,诸位掌门及少侠在大雨中力战白茶老翁等人,刀光剑影映雷霆,血雨腥风战正狂,惊天动地泣鬼神,江湖弟子多神勇,此事宜宣宜讲。”唐听蛙一张口就滔滔不绝,“江湖中人无缘目睹,万幸还有我三口蛙一张嘴,明日我便与诸位分道扬镳,行至何处就将大战之事讲至何处。待到八月十五月圆之夜,再往瓜洲古渡一堵铁马风采。”
黑白双蝠道:“我们六人向来同行,明日一同与诸位别过,来日再会!”泸水鸳鸯及岳青螺亦先与众人告别。分离只为日后重逢,无须伤感,众人又言归于铁马之上。虎跃道:“小圣对铁马安置之事了然于心,如何兵分三路,将铁马送至尚剑山庄,请细细道来,我等洗耳恭听,必尽全力襄助。”
令狐峥道:“天门山上的铁马块由萤夫人看管守护。三妹及闭师妹返回天门山,将其护送至尚剑山庄。小虎掌门……”“好!”无须他说完,虎跃已先行应下,“我与鹮衣随毕掌门前往天门山,一同将铁马块护送到尚剑山庄。”朱鹮衣虽不言语,却含笑点头。
罗蒲衣心头一痒,两道急切的目光立即转到江带鹤身上,道:“我也随同一起去。听闻天门山的萤夫人能御流萤,我去讨教一二。”原带羖与秋藕衣便也自告奋勇,道:“大师兄,我们也去!”
江带鹤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道:“同行之事,你们问毕掌门、小虎掌门及鹮衣罢!他们三人若点头同意,你们就一同前往。”罗蒲衣满眼殷切,逐一望向三人,毕月乌道:“人多同行,便于护卫铁马块的安全,一道儿走罢!”虎跃与朱鹮衣亦轻轻颔首,同意几人同行。
谷带蜓道:“掌门师兄,我与带驹师兄就先返回湘水门,向本派师兄弟姐们宣告师父大仇已报的好消息。”“如此甚好!”江带鹤甚是赞同,又问道:“长庚,我是往倚天教青鹿崖去还是往太白门而去,你只管安排!”
令狐峥道:“我们一道儿先往倚天教青鹿崖去,待取下铁马首,带鹤兄便先将其送至尚剑山庄。我与嵘儿则返回太白门,取出余下的五块铁马,再往尚剑山庄去。”倚天教与太白门的铁马块,其四周皆布满方天叠云丝,非鹿骄嵘不能解开。
江带鹤笑着应下,转头望向夏荷衣,眼神温柔漾着询问之意;两人目光一触,荷衣娇羞低头,道:“姐姐,我和梨衣也一道去青鹿崖,成么?”她伤势渐愈,面色微微红润,娇丽动人。鹿骄嵘才面露喜色,燕时飞就抢先道:“哈哈哈,这回是人多热闹了,正合我意!”
林螂风道:“小鬼头,你跟我一道去尚剑山庄罢!”他转向鹿骄嵘,说道:“我与这小子颇是投缘,他聪明伶俐,我本想收他为徒,将一身本事倾囊相授,奈何他志不在铸造,唉,实在可惜……你是他姑姑,不妨劝一劝!”
鹿骄嵘却斩钉截铁地答道:“飞儿想作甚,全凭他心意!”原带羖急忙冲出来,道:“晚辈湘水门弟子原带羖,素喜暗器,愿追随寸铁长兵前辈……”林螂风摆摆手,打断道:“老夫独来独往惯了,你喜暗器,只需潜心研究,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不必跟随老夫。”他退后两步,寻了快石头,歪头一靠,呼声骤响。
月渐西斜,篝火送暖,大事就已定,众人便可安心歇息,养精蓄锐。翌日一早,一行人兵分四路,各有去向,各担职责。因路程远近不一,狮凤二人及林螂风最先到达尚剑山庄;其次则是江带鹤夏荷衣燕时飞几人从青鹿崖运送而来的铁马首;第三便是虎跃朱鹮衣毕月乌等人护送的两块铁马;令狐峥与鹿骄嵘先返回太白门再往尚剑山庄,行程久远,最后到达。
九块铁马与江湖各派掌门一同齐聚集在尚剑山庄,林螳风林螂风兄弟二人早已画出铁马重铸样图,征得各位年轻掌门同意后,便立即开工重铸铁马。
鹿骄嵘无心逗留,铁马送达之后,就携燕时飞返回青鹿崖了;狐鹤狮凤虎鹮乌等人则多逗留了半月方才离去。有尚剑山庄林螂风兄弟亲自操刀,铁马重铸之事颇是顺利!
按照约定时间,八月十五之前,各派掌门已提前到达尚剑山庄。令狐峥携四小鸽先到青鹿崖,接上鹿骄嵘与燕时飞,再赶往尚剑山庄,故而晚了一两日,但并未耽误时辰。众人接上新铸造的铁马,就往瓜洲古渡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