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霜痕低语
矿洞深处的寒气凝成白雾,贴着地面缓缓流动,像一条无声的河。罗四海手中的电筒光柱切开黑暗,照在洞壁新凿的痕迹上——石屑还未被灰尘覆盖,尖锐的棱角反着光,显然是不久前才留下的工程。"舵主,看这里。"阿七蹲下身,铁丝尖端挑开一堆松动的碎石,露出底下半截踩碎的烟卷,纸面上印着洋文商标,"是'老刀牌',李军长的人最爱抽这个,镇上的铺子都不卖,只有他们能从外面搞到。"
罗四海接过烟卷,指腹搓了搓潮湿的烟丝,鼻尖闻到一股廉价的香精味,混着洞里的铁锈气,让他想起上次在码头截获的那批走私烟——同样的牌子,同样的刺鼻味道。"他们果然常来。"他声音压低,电筒光扫向岔道深处,"三条路,王老矿说通南山的那条最宽,适合运货。注意找符号,木笼锁上那种带'李'字的。"
阿七点头,铁丝在指间转了个圈,像活物般探向前方石壁。电筒光掠过时,一道深刻的划痕突然映入眼帘——那是个菱形符号,末尾拖出个小小的"李"字,刻痕新鲜,边缘还沾着未干的泥浆。"找到了!"阿七压低声音,铁丝尖抵在符号中心,"但这符号刻在塌陷的岔道口……王老矿不是说这条塌了吗?"
罗四海上前两步,电筒光仔细照过符号下方的石堆——看似凌乱的碎石间,几块青砖被刻意垒成支撑结构,缝隙里塞着干草和木楔,明显是人工加固的痕迹。"塌方是假的。"他冷笑,短枪抵在腰间,"李军长的人故意堵了这条路,做给外人看。阿七,撬开它。"
铁丝探进石缝时,远处突然传来细碎的摩擦声,像什么东西拖过地面。阿七动作一顿,电筒光猛地扫向声源——黑暗中有几点银光闪烁,忽明忽灭,像是沾了露水的蛛网。"什么东西?"他绷紧手臂,铁丝横在胸前。罗四海已拔出短枪,枪口稳稳定向银光方向:"后退两步,注意脚下。"
话音未落,那银光突然暴起!数条黏湿的白色丝线从黑暗中射来,直扑二人面门。阿七猛地侧身躲过,铁丝缠住一条丝线使劲一扯——丝线应声而断,落在地上竟像活物般扭动,渗出暗黄色黏液,散发出浓烈的消毒水味。"是灵能黑石的衍生物!"罗四海低吼,连开两枪。子弹击中黑暗中的某物,发出噗嗤闷响,银光骤灭,只余下黏液蠕动的窸窣声。
电筒光追过去,照见一具扭曲的矿工尸体——半身嵌在石壁里,皮肤覆盖着银白色霜纹,胸腔被掏空,填满了交织的黑石晶簇和白色丝线。那尸体突然抬头,眼眶里没有眼球,只有两簇跳动的银焰。"……木笼……不能开……"它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转动,"霜……要醒了……"
阿七倒抽一口冷气,铁丝险些脱手。罗四海却上前一步,枪口抵住尸体的额头:"谁把你弄成这样的?李军长的人在哪?"尸体咯咯笑起来,银焰忽明忽暗,霜纹顺脖颈爬升:"军长……喂饱了霜……他们就过去了……"它突然抬手指向被堵的岔道,"门……后面……祭品在哭……"
电筒光下,尸体指尖滴落的黏液正渗入符号刻痕——那"李"字突然泛出磷光,碎石堆开始簌簌震动!阿七猛地后退:"舵主,有机关!"罗四海却盯着符号瞳孔一缩——磷光勾勒出的不仅是字,还有极细的金属线嵌入石缝,一路延伸至头顶的岩层。"是炸药引线!"他一把扯住阿七后领暴退,"他们埋了雷管!"
几乎同时,符号轰然炸开!气浪裹着碎石砸来,罗四海侧身用背硬扛,黑布衫瞬间撕裂。阿七被气流掀飞,铁丝脱手前死死缠住一根钟乳石,悬在半空晃荡。"舵主!"他咳着血沫大喊。烟尘渐散,露出岔道真容——那根本不是矿道,而是人工开凿的向下阶梯,两侧石壁嵌满发光黑石,照得台阶幽蓝如冰。阶梯深处传来隐约的哭泣声,混着铁链拖地的哐当响。
罗四海抹去嘴角血沫,短枪换弹匣的动作毫不停滞:"没时间了,他们就在下面。"他刚要迈步,身后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沈沛君端着枪冲来,身后跟着紧抱木盒的小周。"爆炸声怎么回事?"她电筒光扫过罗四海淌血的脊背,瞳孔一缩,"伤得重不重?"
"皮肉伤。"罗四海推开她探来的手,指向阶梯,"李军长的人刚过去,还带着祭品。下面恐怕是献祭场。"小周突然惊呼一声,木盒盖子弹开——里面的声波仪正发出尖锐蜂鸣,指针疯狂摆动:"灵能波动极强!比古观地宫还厉害,下面肯定有大型黑石装置!"
陈书景此时才喘着气赶到,红木盒紧紧搂在胸前。他视线掠过那具扭曲尸体时突然定格,蹲下身掏出镊子,小心翼翼从霜纹间夹起一片碎布——靛蓝色粗布,边缘绣着褪色的菖蒲纹样。"是我母亲药铺学徒的工服……"他指尖发颤,声音沙哑,"她失踪那天,穿的就是这种衣服。"
沈沛君按住他肩膀:"冷静。现在下去就是送死。"她电筒光扫过阶梯两侧黑石,"这些石头在发光,说明能量正在活跃期。硬闯会触发防护机制。"小周突然举高木盒:"用声波仪开路!我能调出干扰频率,暂时压制黑石活性——但最多撑十分钟。"
罗四海点头,短枪上膛声在洞中格外清晰:"够了。阿七跟我打头阵,小周居中策应,沈副官断后。"他看向陈书景,"陈医生,你留在上面接应。如果十分钟后没消息,立刻带王老矿撤出去找援军。"陈书景却一把扣住他手腕:"下面可能有我母亲失踪的线索。我必须去。"红木盒盖滑开,露出里面一排玻璃瓶——血样、黑石粉末、以及半干的菖蒲枯草,"这些对付黑石衍生物有用,我试过。"
阶梯比想象中更长,越往下寒气越重,黑石的光芒几乎刺眼。哭声渐渐清晰,变成断续的呻吟,夹杂着含糊的念咒声。阿七突然停下,铁丝指向侧壁一道暗门——铁皮包边,锁孔呈蛇形,门缝里渗出暗红黏液。"是献祭室的备用入口。"小周压低声音,"声波仪显示能量源就在后面。"
罗四海示意众人噤声,耳贴门板——里面传来李军长副官熟悉的嗓音:"……第三批祭品血压稳定,可以注入黑石浆了。教主说这次必须成功,再失败将军会剥我们的皮。"另一个声音谄媚回应:"放心,从云大师新调制的麻醉符贴着,他们动不了……就是哭得烦人。"
铁门突然向内滑开!一名道士端着铜盆走出,迎面撞上罗四海的枪口。"你——"道士刚张口就被阿七的铁丝勒住喉咙拖出。罗四海闪身入内,短枪连点——两名正操作仪器的士兵应声倒地。献祭室全貌豁然展现:十数个铁笼挤在角落,关着奄奄一息的祭品;中央石台嵌着巨型黑石,表面插满管线,连接着抽血泵;李军长副官僵在控制台前,手还按在某个闸刀上。
"别动。"沈沛君的枪口已抵住他后脑,"闸刀一拉,祭品会瞬间被抽干血吧?"副官冷汗涔涔,却突然咧嘴笑:"晚了……教主早算到你们会来……"他猛地踹向控制台底座!警报尖啸声中,所有铁笼突然下沉,黑石爆出刺目银光。小周手中的声波仪砰一声炸开火花:"频率过载!快退!"
祭品哭嚎声里,陈书景突然冲向某个铁笼——里面蜷缩的老妇人手心紧攥着半朵干枯菖蒲花。"萍姨!"他试图撬锁,黑石光芒却灼得他手背起泡。罗四海一枪打碎锁头,阿七铁丝卷住老妇人腰身拽出。副官趁机扑向暗门,却被沈沛君一枪击中大腿:"说!刘从云在哪?"
"教主……早不在人间了……"副官咳着血怪笑,"黑石里……他在黑石里等你们……"他突然抽搐倒地,瞳孔泛起银光,皮肤下霜纹疯狂蔓延——竟和洞口那具尸体一模一样!小周惊退两步:"他被反噬了!黑石在清除失败者!"
整个献祭室开始震动,顶部落下碎石。罗四海扛起昏迷的老妇人:"撤!原路返回!"众人冲出来时,阶梯正在塌陷!阿七的铁丝缠住上方钟乳石,沈沛君开枪击碎落石开路。陈书景落在最后,红木盒突然脱手砸向黑石——盒中药粉泼洒而出,遇银光爆出青烟,竟暂时阻慢了塌方速度。
洞口阳光刺目时,王老矿正用拐杖死死压着月牙疤道士的喉咙。"下面炸了!"老人嘶喊,"南边岔道全塌了!"罗四海放下老妇人,回头望向烟尘滚滚的矿洞——黑石的光芒正在湮灭,哭声咒声尽数沉寂,只剩碎石滚落的闷响。沈沛君清点着人数,突然皱眉:"小周呢?"
阿七猛地指向下方——少年被卡在半塌的阶梯处,木盒碎在身边,腿被巨石压住。小石头突然从人群里冲出,抓着水果糖纸就要往下跳,被陈书景死死抱住。"小周哥哥!"孩子哭喊着。烟尘中忽然伸出一只覆满霜纹的手,轻轻推了小周后背一把——竟是那具曾警告他们的矿工尸体!少年借力滚上平台,那手却在阳光照射下瞬间化为飞灰。
夜幕降临时,诊所煤灯昏黄。陈书景为萍姨注射完镇定剂,目光落在她紧握的菖蒲花上——那干枯花瓣里,竟露出一角极薄的油纸,上面密麻写满符文。"是母亲的字迹……"他指尖发颤,"她早知道刘从云的计划……"窗外忽然响起三短一长的叩击声——罗四海袖口沾血站在月色下,掌心摊着半块炸碎的徽章:义昌堂的狼头纹,却镶着李军长亲兵的银边。"内鬼不止一个。"他声音沉得压碎月光,"洪帮里有人和他们做交易。"
沈沛君从暗处走出,枪套扣带松开着:"张司令的人封锁了南山出口。但我们抓到了活口——那个月牙疤道士,肯开口了。"她递来一张染血的供词,最末一行墨迹未干: "教主真身不在阳世,黑石是桥,通的是阴曹那边的什么东西。"
陈书景突然推开窗,夜风卷着矿洞方向吹来的尘雾,掠过他掌心菖蒲花。那干枯花瓣竟在风中微微颤动,像无声的叹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