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鲁 - 02 社区的红砖檐角，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梧桐香，姜流推着那辆熟悉的永久牌自行车往前走，车把上还沾着未干的晨露。他手里攥着张褶皱的考核通知书，指尖反复摩挲着上面的字：“姜流，编号：候选人 010，考核时间：早 9 点，考核项目：灵境 NPC 识别、意识剥离模拟、脏数据净化…… 准入线：迷失率≤28%，综合评分≥90。”

这张纸他翻来覆去看了不下十遍，目光落在 “准入线” 三个字上时，忍不住叹了口气 ——28% 的迷失率，正是苏亦雪当年成为拯救者时的顶尖水平。姜浪说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可这标准定得如此之高，分明是在考验他的极限。

评测中心的旧教学楼前，一早便聚了十几位候选人。姜流刚把自行车停在老梧桐树下，身后就传来细碎的议论声，像带刺的蚊子似的往耳朵里钻：

“又是他，第二十三次了，脸皮可真够厚的。要不是他哥是姜总工，早被踢出候选名单了 —— 换别人，三次不过就该有自知之明了！”

“你们还不知道吧？前几次没通过，全栽在 AI 诱惑上！” 说话的是个穿浅灰色制服的瘦高个，胸前挂着 “候选者 019” 的标识牌，他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低却故意让周围人听见，“上次模拟考，AI 生成个复古美女，他意识波动直接超了阈值 —— 就这定力，还想当拯救者？”

见人群里有人低笑，019 更得意了，左手无意识摩挲着胸口一道浅疤（那是上次被 AI 干扰时自己抓出来的），拖长了语调补充：“也难怪，听说苏亦雪当年也栽在虚拟诱惑里？连她都扛不住，何况……”

这句话像根刺，狠狠扎进姜流心里。他猛地转过身，指着 019 的鼻子沉声道：“你胡说什么？”

019 没料到他反应这么大，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又梗着脖子硬撑：“我说错了？基地里都这么传！再说这也不丢人，灵境系统的干扰本就难抵抗……”

“传言也分真假，你连存档报告都没看过，就敢造谣？” 姜流冷声道：“亦雪姐是被旧灵境的脏数据反噬，不是什么‘扛不住诱惑’——事故分析报告里写得清清楚楚，是系统漏洞导致她的意识锚点松动！还有上次模拟考，我意识波动超阈值，是因为系统突然注入高强度干扰数据，跟‘美女诱惑’半毛钱关系没有！你连考核异常记录都没查，少在这信口开河！”

人群瞬间静了，刚才偷笑的人也悄悄收了表情。019 的脸涨成紫红色，张了张嘴想反驳，却被旁边的人拽了拽胳膊 —— 那人冲他摇了摇头，显然是忌惮姜流的身份，更怕他真的翻出考核记录对质。苏亦雪是哥哥的未婚妻，也是他心里认定的大嫂，怎么容得别人这么污蔑？若不是顾及考核在即，他恐怕真要忍不住动手。

就在这时，人群外传来一阵轻响。姜流顺着目光看去，只见一个穿浅灰色制服的姑娘正往这边走 —— 领口别着 “基地技术部” 的银色徽章，身量纤细，高马尾束得利落，露出的脖颈线条干净利落，在一群神态紧绷的候选人里，显得格外亮眼。最打眼的是她的脸，皮肤是自然的瓷白，睫毛垂落时眼底好像闪着光。

“这不是李秋柠吗？基地里少见的自然生育者，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长得也太精致了吧？肯定是偷偷做了基因改造，自然生育哪能这么完美？”

议论声又起，这次的矛头指向了李秋柠。她脚步一顿，转过身看向说话的矮胖男人 —— 那人胸前标着 “候选者 027”，手里攥着的考核表边角，隐隐露出 “非基因改造，自然生育” 的字样。李秋柠的声音有点发颤：“自然生育的人，就该长得粗陋吗？”

027 往后退了半步，微微一笑，硬着头皮犟嘴：“好歹有个度吧？你这皮肤、眼睛，哪点像没改造过的？”

“你没有证据就造谣，是对所有自然生育者的不尊重！” 李秋柠的眼眶有点红， “我有基地备案的自然生育证明，量子数据库随时能查！”

周围有人小声嘀咕 “要是没改造，怎么可能这么漂亮”，姜流刚压下去的火气又上来了。他走上前，站在李秋柠旁边，冷冷扫过人群：“要是闲得慌，就好好琢磨待会的考核，别在这嚼舌根。实在嫌自己模样碍眼，也可以打申请去基因工厂换身皮囊，别在这浪费时间。”

众人知道他是姜浪的弟弟，纵然心里不忿，也不敢再出声 —— 毕竟是他们理亏在先。议论声渐渐消散，李秋柠转过头看向姜流，眼里的怒气消了些，多了几分感激：“谢谢你啊。”

“没什么，” 姜流的语气还带着余怒，转身往教学楼走，“他们总喜欢用偏见当借口，对谁都一样 —— 依我看，这种人才是脏数据的源头。”

“可不是嘛，” 李秋柠跟上他的脚步，捋了捋额前的碎发，语气里带着点无奈，“我一直想当拯救者，试了三次，唉，太难了，这次敢试工程师考核。” 她看向姜流，眼神亮了亮，“刚才你维护苏亦雪前辈的样子，真的很厉害 —— 我听说她当年的迷失率就是 28%，是拯救者里的顶尖水平，可惜……”

“她会回来的。” 姜流打断她，语气异常坚定，“只要我能通过这次考核，就一定把他们都带回来。”

“你肯定能过！” 李秋柠眼里闪着光，脸一红又说，“要是你真的通过了，能不能…… 能不能选我做搭档？我擅长灵境环境参数优化，还能虚拟干扰屏蔽，肯定不拖你后腿！”

姜流看着她真诚的眼神，想起母亲张墨茹常说的 “文明的起点就是人与人的合作”，点了点头，拿起随身终端：“好，我这就提申请，如果能通过话，咱们就是搭档了。”

这时，教学楼的铁门 “吱呀” 一声开了。一位穿深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走出来，手里拿着虚拟名单，声音洪亮：“拯救者候选人、工程师候选人集合，考核开始！”

李秋柠跟着工程师候选人往东侧走廊走，临走前冲姜流比了个 “加油” 的手势，嘴型无声地说：“别让他们看扁了！” 姜流点了点头，心里的焦躁稍稍平复 —— 不管考核多难，他都不能放弃。

拯救者候选人只有三人，依次走进大厅。工作人员的声音透过量子扩音器传来：“灵境测试第一阶段：10 分钟内识别 8 个 AI NPC。NPC 隐藏于模拟场景中，需通过细节观察捕捉逻辑破绽，按完成时间计分，超时或遗漏 1 个即直接淘汰。”

姜流心里一沉：以往考核最多要求识别 5 -6个 NPC，这次不仅数量增加，还卡了 “超时即淘汰” 的死线 —— 一定是姜浪特意安排的。他既想让自己知难而退，又忍不住给了最后一次机会，这份矛盾藏在高难度考核里，姜流心里比谁都清楚。

姜浪站在控制台前，目光扫过三位候选人，落在姜流身上时，停顿了两秒，才开口：“按编号顺序进舱，考核开始。”

候选人一个个走进银灰色的量子神经感应舱，熟悉的清冽离子味缓缓升起，意识被量子力牵引着落地 —— 眼前是一个欧洲复古社区，脚下的鹅卵石路还带着雨后的湿意，浅褐色石屋的木窗挂着淡蓝色布帘，风一吹，布帘扫过窗沿的盆栽，叶片上的水珠滚落，连溅在地面的水渍都清晰可见。

“这场景的真实度，比以往任何一次模拟都高。” 姜流深吸一口气，空气中甚至能闻到面包店飘来的黄油香 —— 看来只能靠 “逻辑破绽” 找 NPC 了。

“模拟灵境加载完成，倒计时 10 分钟。” 电子提示音落下，计时器跳成 09:59。

第一个 NPC 很快就出现了。广场的露天咖啡馆里，一个穿黑色马甲的服务生正不停给客人续杯，可连续给十几位顾客倒完咖啡后，他手里的银质咖啡壶竟没有丝毫变轻，像个永远倒不空的无底洞。姜流走过去，看着服务生机械重复的动作，指尖轻点虚拟屏：“AI NPC 1/8，识别成功。” 提示弹出时，计时器刚到 09:30。

第二个破绽藏在礼仪里。他刚走出咖啡馆，就见一个穿浅灰色西装的年轻绅士匆匆走过，不小心撞到了抱书的 “学生”。绅士立刻停步，却没行欧洲传统的躬身礼，反而双手抱拳作揖，用流利的中文说 “抱歉，冲撞了”—— 西式西装配中式抱拳礼，再加上他典型的金发碧眼，逻辑错乱感格外明显。“AI NPC 2/8。” 姜流确认时，计时器跳到 09:05。

第三个破绽在时间线。巷口的报童戴着针织小帽，怀里抱着一叠报纸，扯着嗓子喊 “早报！新鲜的早报！” 可姜流瞥到报纸头版日期 —— 明晃晃印着 “7 月 15 日”，可周围的场景明明是初春：石屋墙根冒出嫩绿的草芽，路人大多穿着薄外套，连报童的针织帽都是加厚的冬款。“AI NPC 3/8。” 提示弹出时，计时器显示 08:40。

前三个找得顺风顺水，姜流心里刚松了点劲，却很快发现剩下的 NPC 藏得异常隐蔽。他从广场东侧绕到巷尾，又折回街角的面包店，目光扫过每一个往来的 “人”，却没找到半分破绽。

巷口的卖花女蹲在藤筐前整理玫瑰，讨价还价时语气里的软糯和市井气，跟他在鲁 - 02 社区菜市场见的小贩没两样；面包店里的胖老板弯腰揉面团，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甚至会笑着刮扒窗台要曲奇的 “小女孩” 的鼻尖，说 “等两分钟就好”—— 这互动里的温度，比以往任何一次模拟灵境都鲜活。

“怎么会没有破绽？” 姜流掏出虚拟屏，反复回看前三个 NPC 的识别记录，可屏幕上只有 “识别成功” 的提示，没有任何额外线索。计时器的数字不停跳动，从 08:40 跳到 06:20，他的手心渐渐冒出冷汗 —— 要是在第一阶段就淘汰，就再也没机会成为拯救者了。

就在姜流心头发慌时，一阵极轻的裙摆摩擦声从巷口飘来。他猛地回头，呼吸瞬间滞住 —— 那是个穿米白色欧式长裙的女子，栗色长发如瀑般垂在肩头，侧脸的轮廓、眼神，竟和苏亦雪有七分像，连走路时轻抬下巴的姿态，都透着他熟悉的温柔。

“又是 AI 的干扰项？” 姜流心里暗暗提防，上次模拟考栽在虚拟影像上的画面还在眼前。他下意识想移开目光，可女子恰好走到他身侧，擦肩而过时，她嘴角勾起的微笑，竟和记忆里苏亦雪送他去学校时的笑容一模一样。

他的意识波动瞬间有了细微起伏 —— 虚拟屏右上角的 “意识稳定性” 数值，悄悄下降了 5%，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的砝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