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尘枯坐案前,指尖微颤,面前堆叠的稿纸竟一页都不见了,不是丢失,不是焚毁,而是仿佛从未存在过。
他记得清清楚楚,昨夜刚收录了三百余篇来自民间的投稿.
有农妇哭诉官吏强征粮税,有边军残卒写下同袍被弃荒野,更有寒门学子控诉科举舞弊。
那些字字泣血的文字,曾让他彻夜难眠。
可如今,所有记录在册的文稿,连同副本、抄录、甚至记忆中的片段,全都,消失了。
“不是遗忘。”小尘咬破指尖,在桌案上疾书一行字,又猛地抬头,“是被‘抹去’了。”
笔尖落下的墨迹竟在空气中缓缓淡去,如同被某种无形之力轻轻擦除。
他瞳孔骤缩,脊背发凉。
这不是寻常手段,而是直指“存在本身”的高维干预。
文字仍在,纸张未损,可任何人读过之后,转瞬即忘,仿佛灵魂被蒙上了一层薄纱,主动拒绝记住真相。
“有人在用‘文道权柄’,强行定义‘什么不该被记住’。”
他喃喃出声,声音沙哑如裂帛。
他猛然起身,冲向系统后台,调出“神魔客栈·文道分阁”的数据流。
一串串符文在虚空中闪现,却在触及某些节点时诡异地扭曲、断裂。
他额头冷汗涔涔,终于查到异样根源,并非系统故障,而是有外力通过远古文脉契约,对“叙事真实性”进行了强制修正。
“这不是攻击,是审查。”小尘双拳紧握,
“是有人在替天下人决定:
哪些故事可以流传,哪些必须湮灭。”
与此同时,东海深处,波涛翻涌。
青鳞盘踞于万丈龙宫之下,龙尾轻摆,正以精血重绘祖传碑文。
那碑刻记载着龙族与天地共鸣的古老咒言,是她晋升真龙之躯的关键。
可当她以赤鳞为笔、龙血为墨,一笔一划补全铭文时。
石碑竟自行震颤,裂纹蔓延,原本神圣的符文竟扭曲成一行森然警告:
“莫信客栈之言,执笔者皆为篡改命运之贼。”
她龙瞳骤缩,浑身鳞片炸起。
“有人在篡改龙族传承?!”
她怒极反笑,“借远古文道契约之力,试图切断神魔客栈与万界文脉的连接?”
她立刻催动血脉秘术,将异象封印,同时以龙语传讯直送神魔客栈:
“萧辰,文道体系有变,旧势力反扑,他们要斩断‘民间叙事’的根。”
消息传至客栈深处,萧辰正立于观星台,手中把玩着一枚莹白符箓,文骨护心符。
他听着系统接连传来的警报,唇角却缓缓扬起,笑意冰冷而锋利。
“终于动手了。”他低语,“我还在想,你们能忍多久。”
他抬手一挥,客栈中枢亮起幽蓝光幕,显示着被删改的千篇稿件。
每一篇都标注着“已被修正”,来源指向一个模糊却古老的印记,天机阁·文正会。
“文以载道,道由圣定?”萧辰冷笑,“你们所谓的‘道’,不过是权贵遮羞的布,是帝王愚民的刀。”
他转身步入议事殿,红袖早已等候多时,一袭红衣如火,眼波流转间尽是情报的寒光。
“查到了。”她轻抿一口茶,语气淡漠,“‘文正会’,隐匿千年,历代掌控东荒文脉正统,自诩‘代天执笔’。
他们认为,唯有圣贤、权贵、帝王才有资格书写历史,凡夫俗子的文字,是‘乱道之音’。”
“如今你开放投稿,让百姓执笔,等于是砸了他们的道统根基。”
红袖抬眸,“他们派出‘文判使’,以‘正统’之名,对所有‘异端叙事’进行精神抹除,读过即忘,写者反噬,传者疯癫。”
萧辰静静听着,忽然笑了。
“好啊。”他拍案而起,眼中寒光暴涨,
“既然他们要用笔杀人,那我就用笔,掀了他们的天。”
他大步走向客栈核心,启动禁制阵法,低喝一声:
“开启‘反向共鸣阵’,目标,祈愿池。”
刹那间,客栈地底深处,一座由亿万愿力凝聚的池水骤然沸腾。
那是无数顾客、住客、信徒对“真相”的渴望所化。
萧辰将所有被删改的稿件投入池中,低语如雷:
“凡愿力足够者,其记忆不可抹除;凡心火不熄者,其文字永不消亡。”
池水翻涌,一道道光影冲天而起,化作无形涟漪,扩散至东荒各处。
那些曾读过投稿的百姓、学子、匠人,心头忽然一震,仿佛有声音在灵魂深处低语,“记得,你们曾看见。”
这是对抗“遗忘”的规则之力。
这是以人心为盾,以愿力为矛的反击。
萧辰立于高台,望向远方书院方向,轻声道:
“你们怕的不是我们写故事,是怕故事,不再由你们垄断。”
三日后。
天水书院讲席之上,苏清雪一袭素衣,立于万千学子之前。
她手中握着一篇新稿,标题仅四字,《金殿夜录》。
台下,数百双眼睛炽热如火,静静等待她开口。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清越如钟:
“昨夜,有一人冒死自宫中逃出,带回一卷密录,记载三年前先帝驾崩之夜,三皇子如何以毒酒弑父,又嫁祸于太后。”
话音未落,全场死寂,随即轰然炸响。
可就在这热血沸腾的瞬间,萧辰站在客栈顶端,忽然皱眉。
他手中符箓剧烈震颤,系统警报无声浮现:
【警告:高维删改再次启动】
【目标:《金殿夜录》】
【预计完全遗忘时间:明日辰时】
他望着书院方向,眸光如刀。
“这一次,他们动的是皇室秘辛。”
“看来,真正的风暴,要来了。”
天水书院,万众瞩目。
苏清雪立于高台之上,手中《金殿夜录》的纸页在风中猎猎作响。
她的声音如寒泉击石,一字一句砸进在场千名学子的心底:
“三皇子萧景琰,于先帝弥留之际,亲执鸩酒,毒杀父君,反污太后通敌叛国,封锁宫门,屠尽内侍七十二人,”
台下鸦雀无声,继而如惊雷炸裂。
“不可能!先帝驾崩乃天命,三皇子继位正统,岂容此等妖言!”
一名身穿儒袍的老学究怒拍栏杆,可话音未落,他自己却猛地一颤,眼神涣散,仿佛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从脑海中被硬生生剜去。
不止是他。
四面八方,无数学子突然抱头低吼,记忆如沙漏倾泻,他们明明记得。
记得那震撼人心的密录,记得那字字泣血的真相。
可此刻,那些内容就像被无形之手抹平的墨迹,越是挣扎,越是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