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流沙风云
戈壁的风卷着沙砾，打在车篷上发出 “噼啪” 声响。孟露桥掀起窗帘一角，望着窗外连绵起伏的土黄色山峦，眉头微蹙。车辙印在松软的沙地上时断时续，像条被斩断的长蛇，每往前行驶一里，那痕迹就愈发模糊，仿佛被无形的手抹去。
“已经进入流沙国地界了。” 宁若雪将一张流沙国舆图铺在颠簸的车板上，指尖划过标注着 “落马坡” 的位置，羊皮地图边缘被磨得发亮，显然被人反复翻阅过，“按照这个速度，日落前能到落马坡。那里是南北商道的中转站，或许能找到些线索。”
韦小月正用匕首削着根胡杨木枝，削得尖尖的，像支小箭。木枝的断口渗出淡绿色的汁液，沾在她指尖，带着股清苦的气味。她时不时望向窗外，红裙的一角被风卷得猎猎作响：“这一路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心里发毛。往常这个时辰，总能遇到几拨商队的。”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三匹黑马如离弦之箭般从车旁掠过，马上的汉子都穿着青布短打，腰间悬着弯刀，刀鞘是普通的牛皮材质，却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 显然是常年佩戴打磨的缘故。他们的裤脚扎着黑色绑带，脚踝处露出半截鹿皮靴，靴底的纹路很深，沾着新鲜的红土。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们肩上的褡裢，边角绣着极小的雪线草图案，针脚细密，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是行商护卫。” 宁若雪迅速放下窗帘，声音压得极低，“但他们的步伐太稳了，腰杆挺得笔直，不像是寻常镖师。你看那领头汉子的右手，虎口处有层厚茧，是常年握剑的痕迹。”
孟露桥指尖在紫玉笛上轻轻敲击，笛孔里的沙粒随着动作簌簌落下：“流沙国的行商护卫都穿皮袍，方便抵御风沙。他们穿青布短打，显然是刻意低调。而且这三人的马匹神骏，绝非普通商队能负担的。”
没等众人想出答案，又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这次是五辆载货的马车，车轮碾过沙地发出沉闷的 “咯吱” 声。赶车的都是些精瘦的汉子，头戴竹编斗笠，帽檐压得极低，露出的手腕上刺着细小的火焰纹 —— 那是流沙国药商的标记。车厢用粗布罩得严严实实，隐约能闻到里面传出的草药味，混杂着淡淡的血腥气。最末一辆马车后跟着个挑夫，扁担两头挂着的木箱上，印着个模糊的 “李” 字，被灰尘掩盖着。
“是‘百草堂’的商队。” 韦小月认出了车辕上挂着的铜铃，那铃铛上刻着个 “药” 字，铜绿斑驳，“我娘以前跟他们打过交道，说是流沙国最大的药材商，背后其实是李家的产业。但往常他们都走官道，怎么会绕这条戈壁小路？”
孟露桥再次掀起窗帘，看着商队渐渐远去的背影。一阵风卷过，最末一辆马车的粗布被吹起一角，露出里面堆放的木箱，箱角的 “李” 字被人用刀刮过，却仍能看出轮廓。更奇怪的是，挑夫的斗笠下露出半张脸，颧骨处有块暗红色的胎记，与青溪镇酒馆里那个耳垂带针孔的汉子一模一样。
“已经是第二拨了。” 纤云往炉子里添了块干牛粪，火苗 “腾” 地窜起来，映得她脸颊发红，火星溅在炉边的沙地上，瞬间熄灭，“从清晨到现在，我们已经遇到七拨流沙国人了，每拨都往落马坡去。而且他们都在看我们的马车，眼神怪怪的。”
马车转过一道山梁，前方的视野豁然开朗。一片低矮的土坯房出现在戈壁尽头，那便是落马坡。说是镇子，其实只有十几户人家，大多是些客栈和杂货铺，门前晾晒着羊皮和草药。奇怪的是，每家门前都插着根青竹竿，竿顶系着红布条，在风中猎猎作响 —— 这是流沙国商队遇到急事时才会挂的信号。
“不对劲。” 孟露桥示意车夫停车，“落马坡只是个小驿站，从来没见过挂这么多信号旗的。”
话音未落，一队人马从镇子方向疾驰而来。为首的是个高个汉子，穿着深蓝色绸缎长衫，腰间系着玉带，坐骑是匹灰马，马笼头上挂着串核桃大小的蜜蜡珠子 —— 那是流沙国富商才有的装饰。他身后跟着六个随从，每人手里都提着个沉甸甸的包袱，步伐稳健，显然会些拳脚功夫。最特别的是他们腰间的玉佩，都是成色极好的和田玉，上面刻着相同的雪线草图案。
“这些人是一家的。” 宁若雪指着那些玉佩，“雪线草是李家的族徽，但寻常族人只能用银饰，用和田玉的定是核心子弟。你看那高个汉子的靴子，靴筒内侧绣着半朵雪莲，那是李家商队头领的标记。”
孟露桥注意到，高个汉子的长衫袖口沾着点黑色粉末，那是墨锭磨出的烟灰；而他身后一个随从的包袱角露出半截账本，纸页泛黄，与李暗香房间里的《商道辑要》材质相同。
“停车。” 孟露桥突然道，“我们步行进去。”
四人跳下马车，将武器藏在行李中，装作普通的中原商人。刚走到镇子入口，就见一个穿灰布褂子的老者正在给各家分发木牌，木牌上刻着数字，拿到木牌的人都匆匆往镇西的谷地方向走。
“老丈，问个事。” 孟露桥递上块碎银子，笑容温和，“镇上这是出什么事了？”
老者捏着银子掂了掂，往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李家在找人。说是大小姐丢了，召集了各路商队的人帮忙搜寻。你们是外地来的？最好别掺和，李家的事，麻烦得很。” 他的目光在韦小月的红裙上停留片刻，眼神复杂，“尤其是中原人，最近更要小心。”
穿过镇子主街，孟露桥故意放慢脚步，眼角的余光瞥见各家店铺的动静 —— 杂货铺的老板正往麻袋里装干粮和水，显然是要外出；客栈的伙计在擦拭刀剑，刀刃上还沾着未擦净的血渍；最可疑的是家布庄，门口挂着的青布都绣着雪线草，却故意将图案缝在衣角，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他们在找李暗香。” 韦小月压低声音，指尖紧紧攥着衣角，红裙的丝线被她扯出了几根，“你看布庄的青布，和李暗香穿的一模一样！”
镇子西头的谷地有间简陋的茶寮，用土坯砌成，屋顶盖着茅草，门前拴着几匹骆驼。茶寮里稀稀拉拉坐着几桌人，都在低声交谈，见孟露桥等人进来，谈话声立刻停了，几十道目光齐刷刷投过来，带着审视和警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