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稿堂内,小尘跪坐于玉阶之上,面前悬浮着一面愿力镜,镜中映出千万篇投稿的流转轨迹。
他本该欣喜,可眉心却越皱越紧。
“不对,太不对了。”
他指尖轻点,调出最新一批待审稿件,上百份“空白文稿”静静陈列,纸面无字,墨痕未染,可每当他靠近,心头便涌起一阵强烈共鸣,仿佛那纸上写满了山河岁月。
“这不可能,没有文字,哪来的共鸣?”
他咬牙催动愿力镜回溯,画面骤然展开,
西北荒村,一名衣不蔽体的孩童跪坐在破桌前,手中握着半截炭笔,双眼紧闭,嘴唇微动。
笔尖未触纸,可纸上却浮现出淡淡光痕,一字一句,自动生成。
南岭田埂,老农蹲在土坡上,用树枝在地上划动,未落笔,空中已有文字浮现,如烟似雾,随风成章。
东海渔村,盲女坐在礁石上,手指轻抚海风,喃喃低语。
她不曾动笔,可她身后的石壁上,竟缓缓浮现出一行行清晰文字,字字带泪,句句含情。
愿力镜最后定格在一幅画面,无数普通人,或跪、或立、或匍匐,手中无笔,眼中无墨,可他们的“念头”却如星火燎原,化作文字,涌入万卷阁。
【系统提示:检测到“无声执笔”现象,来源:集体信念具象化】
【初步判定:文明自我叙事机制觉醒】
小尘浑身一震,冷汗涔涔而下。
“执笔权,脱离了系统?不,不是脱离,是扩散了!”
他猛地抬头,望向文庙方向,声音颤抖:“萧老板,你封的不是笔,你是把‘写’的权利,还给了所有人。”
与此同时,风月楼老板娘红袖正巡游三十六城书肆。
她一袭红裙,步履轻盈,可眼神却如刀锋般锐利。
她手中握着一枚香火符,本是用来记录百姓祈愿,可此刻,符纸竟无须书写,自动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文字,
“我想告诉我娘,我过得很好。”
“我梦见客栈老板对我说:你也可以发光。”
“我不识字,但我心里有故事。”
红袖瞳孔微缩。
“自动显文?香火符从不自主成字,除非,愿力本身已具备‘叙事意志’!”
她指尖轻抚符纸,感受到一股不属于任何个体的集体意志在涌动,那不是信仰,而是觉醒。
“若人心所想即成文字,那‘执笔’还重要吗?”她喃喃,“若人人都能执笔,那‘执笔人’,岂非终将被取代?”
她立刻传讯萧辰,玉符刚燃,却见回信寥寥数语:
“他们不再需要我写,是因为,他们终于敢为自己开口了。”
红袖怔住,良久,嘴角浮起一抹复杂笑意:“你早就算到了,是吧?你根本不是被迫封笔,你是主动放手,只为等这一刻。”
她将玉符捏碎,低声自语:“可你有没有想过,当光不再需要灯,灯,又该何去何从?”
而在文庙忏悔坛,夜课正酣。
苏清雪立于高台,白衣如雪,眸光清冷。
台下百名曾执笔篡改他人命运的“执笔者”跪伏在地,忏悔罪业。
突然,一名身穿粗布、面色苍白的哑女缓缓起身。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拿笔,而是伸出手指,猛地在石板上划开一道血痕。
鲜血流淌,她以指为笔,以血为墨,一笔一划,写下四字,
“我也有话要说。”
字成刹那,天地寂静。
下一瞬,百人心头同时一震,仿佛被某种无形之力击中,共鸣如潮水般炸开!
【系统提示:检测到高纯度叙事意志,生成微型“叙事碎片”】
【录入《内典藏》:《默言者的第一句话》】
一枚晶莹剔透的光片缓缓升起,悬浮于哑女掌心,宛如星辰凝结。
苏清雪呼吸一滞,眼中第一次浮现出震撼与敬畏。
“原来,‘执笔’从不限于言语。”她轻声开口,声音却传遍全场,“而是,那被压抑千年的呐喊本身。”
她猛然抬手,指向文庙深处那座从未开启的“默言堂”:“从今日起,凡心有所述者,无论聋哑盲残,皆可入默言堂,借万界文心之光,成文显世!”
话音落下,文庙钟声骤响,九响连鸣,象征新纪元开启。
而在东海深处,幽暗海沟之下,一片沉寂的海底碑林静静矗立。
某块残碑表面,曾刻有《问笔录》三字,后被萧辰亲手改写,碑文早已黯淡。
可就在这夜,碑面忽然微微震颤。
一道微不可察的光纹,自碑心缓缓蔓延,如同新生的根须,悄然爬向碑顶。
碑文未动,可某种更深层的东西,正在悄然改写,
仿佛有谁,在梦中,第一次握住了笔。
第六十二章灯灭了?
不,是光开始自己走(续)
东海深处,万丈幽澜之下,暗流如墨,沉寂千年的海底碑林在夜色中静静矗立。
青鳞立于龙宫祭坛之上,银鳞轻颤,眸中浮现出古老符文的倒影。
她本在主持每月一度的“文海归流”仪式,引导散逸的文道残息回归碑林,可就在仪式将毕之际,
一道无形波纹自海底最深处炸开,不惊浪,不掀沙,却直击她识海深处!
“嗯?!”青鳞猛然睁眼,龙瞳骤缩。
她感知到了,那块曾被萧辰亲手改写、刻着《问笔录》三字的残碑,竟在自行演化!
碑面未动,可碑魂深处,文字如藤蔓疯长,悄然延展成一篇全新篇章:
“渔童梦执笔,墨染星河底。一画惊蛰起,文兽破梦啼。”
字字无声,却震得整片碑林嗡鸣不止。
紧接着,海沟深处传来一声低沉龙吟,非龙族所发,而是某种早已被岁月掩埋的“文兽”之魂,在沉睡万年后,第一次睁开了眼!
“不是天道残识,也不是客栈系统的影响,”青鳞指尖凝聚龙族秘法,一缕青光缠绕碑身,探入记忆长河。
刹那间,她仿佛看见无数画面奔涌而来,
荒村渔火,孩童枕着破书入梦,梦中执笔,写下“我想让娘亲看见海上的日出”;
边陲小镇,盲眼老者口述一生,街坊孩童代笔成章,字字入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