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无尘浑身剧颤,双膝一软,跪倒在地,那支血笔“当啷”坠地。
他望着台下无数双期盼的眼睛,突然放声痛哭:“我只是,想让别人觉得我有用,我不想再是个没人要的废物,”
风雪骤起,吹散了最后一缕金光。
苏清雪俯身,轻轻拾起那支染血的笔,看着少年崩溃的脸,沉默良久。
然后,她解下披风,覆在他身上。
“真正的执笔,不是替谁说话。”她声音轻柔,却如钟鸣,“而是找到自己的声音。”
翌日,她带林无尘离开云阳,送往文庙最深处的“默言堂”,那里囚禁过无数狂徒,也救赎过无数迷途者。
风波似平。
可千里之外,东海之滨。
青鳞立于礁石之上,龙眸微眯,望着海面翻涌的浪花。
不知从何时起,渔民口中开始流传一首新渔歌,调子古老,词句却新:
“白衣起,夜书光,唯有灯使护八方,”
她指尖划过海风,捕捉那一缕缕微弱却持续不断的愿力波动。
眉头,缓缓蹙起。
海底深处,她以龙血绘制的文脉图上,一道细若游丝的红线,正悄然偏离主脉,流向未知的北方。
第63章谁在替我活着?
(续)
东海之滨,风浪如怒。
青鳞立于礁石之上,墨发随海风狂舞,龙眸深处泛起幽蓝微光。
她指尖轻划,一道无形符文自指尖溢出,融入海风之中,悄然捕捉那些飘散在空气里的音律,那首不知何时起在渔村传开的《灯使谣》。
歌声轻柔,却如细针扎入文脉之河。
她闭目凝神,龙血自指尖滴落,坠入海面,竟不散不溶,反化作一张横贯百里的水纹图卷,文脉水图!
图成刹那,海面翻涌,无数细若游丝的愿力之线浮现其上,如星河般交织流动。
其中,九成九皆归于文庙正统,汇入“清言令”所镇之源。
可就在图卷北隅,一条暗红丝线悄然浮现,自沉没于海底的废墟祭坛升起,如藤蔓缠绕,悄然吸附渔民的祈愿,将“灯使”二字炼成新的神谕符号。
青鳞瞳孔骤缩。
“不是散播谣言,是重塑信仰。”
她指尖一引,水图中浮现出那座沉没的祭坛残影,那是上古文道崩塌时遗留的“伪谕台”,曾因妄言天命、篡改天机被文庙沉海封印。
如今,竟借民谣为引,借百姓之口,复活“神谕叙事”?
“他们不再删故事,”她低语,声音冷如寒潮,“而是造‘新神’。”
一道龙鳞化作传讯符,破空而去,直入审稿堂。
,“小尘,警报。愿力分流已持续七日,源头为旧文道祭坛残骸,借民谣传播‘神谕’。他们不是在毁文,是在替文道‘换心’。”
审稿堂内,小尘正盯着《万卷阁》新收的百篇“执灯传人”自述,眉头紧锁。
此前数日,各地涌现自称“萧辰使者”的文者,皆以诗文预言政令、昭雪冤案,声势浩大。
文庙震怒,百姓狂热,真假难辨。
若全杀,恐伤民心;若全信,又恐文道根基被窃。
他猛然起身,拂袖一挥,审稿堂中央升起一座无形试炼阵,真声试炼!
“凡自称执灯传人者,入阵。”小尘冷声道,“无笔,无纸,无墨,无器。以心念书写,你这一生,最痛的记忆。”
百人入阵,静默无声。
有人浮现辉煌功名,有人书写家破人亡,有人痛诉不公,可当他们的“文字”在虚空中显现时,皆如琉璃般剔透完美,却无一丝裂痕,无痛者,不真。
直到那白衣少年林无尘被带入阵中。
他瘦弱的身影站在中央,双目低垂,浑身仍在颤抖。
他曾因被揭穿“傀儡”而崩溃,却被苏清雪带回默言堂,未加惩罚,只令其静思。
此刻,他闭上眼。
没有诗句,没有宏愿,只有一句破碎的低语,在虚空中缓缓浮现,
“我爹说,没人会听我说话。”
字成刹那,血光迸现!
那行字竟如从心脏撕裂而出,带着颤抖的笔触、断续的停顿、未落的泪痕,深深烙入虚空。
审稿镜嗡鸣震动,自动弹出金文判定:
【共鸣等级:真声·血痕】
【认证:真实执笔者(初级)】
【奖励:执灯碎片×0.5,权限解锁:文心共鸣】
全场哗然。
小尘望着那行血字,久久未语。他忽然笑了,又忽然眼眶微红。
“原来,真正的灯,是从伤口里长出来的。”
千里之外,神魔客栈深处。
萧辰倚栏而立,手中执一盏无焰古灯,灯芯微晃,映出他深邃眼眸。
他遥望北境风雪,轻声道:
“灯不怕假。”
“怕的是,真光熄了,还无人察觉。”
话音落,灯焰忽颤。
他眸光一凝,望向天际,那一缕缕本该归于文庙的愿力,竟开始绕道北行,汇聚成河,流向那座沉没的祭坛。
审稿堂内,烛火如海,数千支笔悬浮半空,静静等待裁决。
小尘立于高台之上,手中捧着厚厚一叠《萧辰后传》的新投稿。
他的指尖微微发颤,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愤怒。
“昔有少主落凡尘,一灯照破万古昏,”他低声念出开头,声音平静,可每一个字都像刀刻进石板,“今我焚香九叩首,愿以心血奉真神。”
他猛地将稿纸摔在案上。
“这不是传记,是经文!”
满堂文官悚然一惊。
这些日子,各地呈报的文稿早已失控。
原本只是民间自发传颂萧辰事迹,如今却演变成一场席卷万城的信仰狂潮。
街头巷尾建起“灯神庙”,百姓焚香祷告,求他显灵赐福;孩童背诵《执笔经》,说“一念真言,万厄退散”;更有甚者,竟有人割腕滴血,写下“愿为灯奴,永世不悔”。
这不是纪念,是神化。
而一旦成神,文道就不再是照亮人心的光,而是压在思想上的枷锁。
“我们推翻旧庙,不是为了建一座新的。”小尘冷声道,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执笔人,“若今日我们放任‘萧辰’二字被供上神坛,明日就会有千百个‘圣子’‘神使’借名敛权。文道自由,终将沦为新的奴役。”
话音未落,一道红影翩然踏入大殿。
红袖来了。
她未着华服,只披一件素白长裙,肩头却挂着一串铜铃,每走一步,都发出清脆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