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极南之海,深渊之下。
青鳞立于海心祭坛,鳞甲泛着幽蓝微光。
她望着海面倒映的星空,忽然感知到什么,眸光一凝。
海底某处,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心跳。
像是沉睡万年的种子,被什么唤醒了。
她没有动,只是轻轻闭眼,低语:
“听见了么?”
海,静得可怕。
下一瞬,整片海域的海水,开始逆流向天。东荒之外,极南之海。
万丈深渊之下,暗流如墨,寒渊如狱。
可就在这一刻,整片海域仿佛被某种古老意志唤醒,海水不再流动,时间似也凝滞。
青鳞立于祭坛中央,银发随无形之风扬起,龙眸幽深如星渊。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划过胸前鳞甲,一滴赤金色的龙血坠落,砸入海底岩缝,没有声响,却让整片汪洋为之一颤。
“龙族听令。”她的声音不高,却穿透了九重海眼,直抵龙宫最深处的沉眠之地。
刹那间,地脉震颤,海床开裂,一道道庞大的身影自深渊中苏醒。
龙影翻腾,鳞光如炬,从远古沉眠中爬起的龙族,一头接一头浮出幽冥,破浪而出,直冲海面。
它们不再潜藏,不再蛰伏,而是以最古老的姿态,游于天光之下。
百龙齐舞,气贯长虹。
当最后一头幼龙跃出水面,九天之上风云骤变。
月轮黯淡,星辰避退,唯有一轮幽蓝光晕自海心升腾而起。
那是一颗种子,裹在半透明的膜中,脉动如心,每跳一次,便有无数残音逸散,那是被遗忘的誓言、未出口的爱恋、压在心底的悔恨,是亿万生灵从未说出口的“我想说”。
“文心之种,终于醒了。”青鳞低语,眼中泛起泪光。
她双手合十,龙血自指尖蜿蜒而下,在空中绘出古老的誓约符文。
随着她一声清啸,百龙齐鸣,龙吟如潮,层层叠叠,竟不向天,而向地,那是献给沉默的祭礼,是唤醒人心的号角!
“啵”的一声轻响,膜破。
一颗悬浮的眼眸缓缓升起,非金非玉,非虚非实,通体流转着星河般的微光。
它没有瞳孔,却仿佛看穿万界;它不言不语,却让每一个生灵感到,被看见了。
“文心之眼,照见未言之痛。”青鳞仰望,声音坚定如铁,
“从今日起,龙族不再护碑,不再守典,不再为谁执笔定乾坤。
我们只护此眼,它看的不是字,是人心。”
话音落,天地静。
东荒百城,无论王侯将相,贩夫走卒,皆心头一震。
有人正欲开口,却觉喉间哽咽;有人梦中惊醒,耳边似有千言万语低语,却又一个字也听不清。
不是失聪,而是,心被触了。
就在这万籁俱寂的瞬间,宇宙尽头,星河之畔。
一道孤影静立,黑袍猎猎,背对诸天。
萧辰望着那颗缓缓升起的“文心之眼”,眸中闪过万般情绪,欣慰、释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寂寥。
“原来,真正的文道,从来不是我说了什么。”
他轻声道,“而是我,终于学会了闭嘴。”
指尖微动,一道金光自唇间蔓延,缠绕声带,层层封印。
金线如锁,烙入灵魂,断绝一切言语之能。
【系统提示:宿主主动切断‘执笔者’权限,进入‘无言境’】
冰冷的提示浮现,旋即消散于虚无。
他没有回头。
身影在星河中渐渐淡去,如同一缕被风吹散的梦。
可就在他即将彻底隐没的刹那,虚空微颤,一点墨痕悄然凝聚,
一支笔,无主,无名,笔尖朝下,悬于天地初开般的寂静之中。
萧辰指尖的金光如锁链般缠绕而上,一寸寸封死声带,烙印灵魂。
那一瞬,他仿佛听见了宇宙的呼吸,从喉咙到神魂,所有的声音都被抽离,如同潮水退去,留下无垠的寂静。
他没有挣扎,也没有叹息。
只是望着那颗缓缓升起的“文心之眼”,嘴角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意。
真正的文道,从来不是由谁执笔定乾坤。
不是圣人宣法,不是帝王诏令,更不是他一人站在巅峰代万民言说。
而是,每一个被压抑的灵魂,终于敢在心底呐喊一声“我不想沉默”。
身影渐淡,如烟散于星河。
就在他即将彻底湮灭于虚无的刹那,虚空一震。
那支悬于天地之间的笔,动了。
无主,无名,却仿佛承载了亿万生灵未曾出口的言语。
它笔尖垂落,如天柱倾斜,轻轻一划,
天幕裂开一道无形之痕,亿万光点自裂口倾泻而下,似星雨,似泪痕,洒向诸天万界。
每一粒光点落地,便凝成一方石碑。
无碑文,无铭刻,通体素白如雪,静静矗立在山巅、荒野、城郭、废墟之中。
小尘跪在文庙残破的石阶上,掌心抚过其中一方心碑。
刹那间,耳边炸响。
不是声音,是情绪,是母亲临终前想喊却喊不出的“儿啊”,是战阵中兄弟咽气前未说出口的“替我回家”,是深宫冷院里女子一生未曾倾诉的“我也曾爱过”。
他浑身剧颤,双膝重重砸在青石上,泪水汹涌而出。
“原来,不需要他写了。”小尘仰头,声音哽咽,“我们也能成为笔。”
他颤抖着伸手,将心碑上的光痕拓印于掌心,转身嘶吼:“传令百声堂,所有执笔者,即刻觉醒!不必等谁赐言,你们要说的,就是文道!”
与此同时,百声堂内,异象骤起。
三百六十只清水碗整齐排列,碗面平静如镜。
可就在那光雨洒落的瞬间,碗中清水无火自沸,蒸腾起袅袅雾气。
雾中浮现出画面,
一个孤儿蜷缩在破庙角落,梦中轻唤“娘”;
一位老兵独坐坟前,颤抖着念出战友的名字:“李大山,我没忘你”;
乡野农妇在灶台边低语,眼泪滑落:“我想被爱,哪怕只一天。”
红袖立于堂中央,红裙猎猎,眸光如电。
她一眼便看透了这异象的本质,这不是幻境,是亿万被压抑的“心声”在借水显形!
“不是我们在说。”她忽然笑了,笑声清冽如泉,“是‘沉默’终于开始说话了。”
她猛地抬手,厉喝:“倾碗!所有清水,倒入文庙地脉!”
一声令下,三百六十碗沸腾之水尽数倾覆,顺着石缝渗入地底。
刹那间,
地底轰鸣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