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广场的舞台上,欢快的舞曲还在流淌,年轻主持人刚扬起甜美的笑,准备喊出商场酬宾的互动口号,手腕突然被一股蛮力攥住——那力道像淬火的铁钳,瞬间掐断了她的声音。她猛地抬头,撞进一双涣散却偏执的眼睛,戴黑框眼镜的年轻人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死死锁住她的手腕,任她怎么挣扎,高跟鞋在舞台上蹬出凌乱的声响,都纹丝不动。主持人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血色,精心打理的卷发随着颤抖轻轻晃动,原本明媚的眼眸里只剩下惊恐。
“藏没用的!我早找好法子了,今天非把东西拿回来不可!”年轻人突然嘶吼,声音尖利得像被砂纸磨过,唾沫星子溅在主持人脸上。没等她再说一句话,他猛地从斜挎的黑色背包里掏出一把银亮的裁纸刀,刀刃在灯光下晃出刺眼的寒光。周围人群的惊呼还没出口,他手腕一扬,锋利的刀刃已狠狠划在主持人的腹部——“嗤啦”一声,布料撕裂的脆响混着皮肉被割开的闷响,瞬间击碎了广场的热闹。
“疯子!快救人啊!”围观人群里有人尖叫起来,原本拥挤的人潮像被无形的手推开,纷纷往后退去,有人甚至吓得捂住孩子的眼睛。主持人的惨叫凄厉得穿透喧嚣,鲜血顺着伤口汩汩涌出,很快浸透了她浅粉色的连衣裙裙摆,一滴、两滴砸在舞台地板上,晕开一朵朵刺目的血花。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年轻人竟随手扔掉染血的刀子,沾满鲜血的右手径直伸进主持人的伤口里,手指疯狂地摸索、撕扯,指甲缝里都沾着血肉,仿佛在翻找什么“藏起来的东西”。
“哈哈!找到了!看你还往哪躲!”他发出神经质的狞笑,指缝间竟拽出一截白花花的肠子,黏腻的血珠顺着肠管滴落,砸在地上发出细微的“嗒嗒”声。“杀人啦!快打110!”人群彻底乱了,有人手抖着掏手机拨号,屏幕里的画面晃得厉害;有人吓得转身就跑,肩膀撞得旁边的人一个趔趄;可始终没人敢往前迈一步——眼前的场景,早已超出了普通人的承受极限。这一切发生在短短二十秒内,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只留下满场的混乱与恐惧。
站在人群后排的李宗誉,原本只是想歇脚看会儿热闹,放松下初到南洲的紧绷神经,却被前方的混乱和惨叫拽回注意力。他奋力扒开拥挤的人群往前冲,刚挤到前排,就被眼前的血色场面震得心头一紧,一阵眩晕感袭来。但多年接触精神科行业的本能,让他瞬间冷静下来:年轻人眼神涣散、言语无逻辑、攻击目标单一,这不是普通凶杀,是精神分裂症急性发作!他立刻想起《精神卫生学》里的案例——这类患者发病时会陷入被害妄想,将无辜者当作“假想敌”,此刻若不及时制止,主持人随时会因内脏损伤或失血过多丧命。
“谁有绳子?!快找根绳子来!”李宗誉朝着人群大喊,可混乱中,他的声音很快被淹没。没有时间犹豫,他当机立断,双手猛地解下腰间的黑色皮质腰带——大学时,他跟学医的室友闹着玩,学过几招捆绑失控患者的“约束术”,当时只当玩笑,没成想此刻竟成了救命的关键。
他猫着腰避开慌乱的人群,快步冲到近前。左手将腰带轻轻搭在年轻人攥着主持人手腕的手背上,故意来回晃了晃分散注意力;右手则悄悄绕到侧面,找准年轻人伸入伤口那只手的虎口——这是人体神经末梢最密集的部位,剧痛能短暂打断他的动作。“喝!”李宗誉低喝一声,右手猛地发力摁下!
“啊!”年轻人吃痛,下意识地缩回了手。李宗誉心里松了口气,后背却已被冷汗浸透——他最担心的,就是对方在混乱中抓破内脏,那样就算神仙来了也回天乏术。趁着年轻人因疼痛愣神的瞬间,李宗誉猛地拽回腰带,将他的双手拉到身前交叉,以最快的速度缠绕、打结,动作干脆利落,完全不像临时应对。
被束缚的年轻人彻底失控,像疯兽般扭动身体,张嘴就往李宗誉的胳膊上咬。李宗誉来不及躲闪,胳膊被牙齿蹭到,火辣辣地疼,渗出血珠。他急中生智,一把抓过随身的黑色挎包,将里面的笔记本、笔、名片一股脑倒在地上,然后将空包狠狠扣在年轻人头上。失去视线的年轻人瞬间没了方向,胡乱挥舞着胳膊,李宗誉趁机伸出右腿,一个利落的扫堂腿将他重重摔在地上,紧接着膝盖顶住他的后背,双手死死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动弹不得。
制服凶手后,李宗誉顾不上擦脸上的血污和汗水,立刻转身扑到主持人身边。她已经陷入深度昏迷,嘴唇惨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腹部的伤口还在往外渗着血。李宗誉赶紧掏出随身的不锈钢水壶,拧开盖子快速冲洗双手——没有消毒用品,只能用清水尽量减少感染风险。随后,他小心翼翼地托住流出的肠子,动作轻得像捧着易碎的玻璃,一点一点将其塞回腹腔;又伸手撕扯下主持人裙摆的下摆,用力拧成布条,一圈圈紧紧缠在她的腹部,每缠一圈都格外小心,既怕力度不够止不住血,又怕用力过猛加重内脏损伤。
“嘀嘟——嘀嘟——”远处的警笛声终于传来,由远及近刺破空气。几辆警车呼啸而至,荷枪实弹的特警迅速下车,呈扇形将现场围住,黑洞洞的枪口瞬间对准了场中。李宗誉浑身一僵,冷汗顺着脊梁骨往下淌——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白衬衫上沾满暗红的血渍,双手还沾着未干的血迹,膝盖下压着“凶手”,在特警眼里,活脱脱就是一个“同伙”的模样。
一股难以控制的尿意突然涌来,李宗誉只觉得裤衩瞬间湿了一片,羞耻感和恐惧感交织在一起,让他浑身发抖。但他知道,不能慌——主持人还在等救援。“警察同志!凶手已经被我制服了!快救伤者!她伤得很重!”他强压着声音里的颤抖,用尽全身力气大喊。
为首的警察眯眼观察几秒,确认场中状况后,立刻抬手示意特警收枪,同时朝着场外挥手:“医护人员!快进来!”早已等候在旁的救护车立刻开了过来,医护人员推着担架飞奔而至,迅速给主持人戴上氧气面罩,用专业止血带加固腹部的布条,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她抬上担架,往救护车方向跑去。看着救护车的灯光渐渐远去,李宗誉悬在嗓子眼的心,才稍稍往下落了落。
这时,场外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造孽啊!我的儿啊!我就买瓶水的功夫,怎么又闯祸了!”李宗誉循声回头,只见一个穿着旧夹克、裤脚沾着泥点的中年人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头发凌乱,脸上满是泪水和绝望——竟是他在来南洲的火车上遇到的那个“捉蛐蛐”的男人!当时男人还笑着说要给“家里的病人”抓蛐蛐解闷,原来,这个发病伤人的年轻人,就是他口中需要悉心照顾的儿子。
再看李宗誉自己,此刻的模样狼狈到了极点:两手提着没了皮带的裤子,裤脚还滴着血;白衬衫上的血渍干了大半,泛着暗沉的褐色;胳膊上的咬痕红肿刺眼,裤衩湿了一片,紧贴着皮肤又凉又痒。他尴尬地站在原地,头垂得低低的,不敢看周围人复杂的目光——有震惊,有感激,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
“你,跟我们回局里配合调查。”为首的警察走了过来,语气严肃得没有一丝温度。发生这样恶劣的当众伤人案,任谁的心情都好不了。现场的三个目击者也被警察一一请到警车上,作为“制凶者”的李宗誉,自然要接受更详细的问询。
“警官……我的腰带……”李宗誉小声开口,那是他去年刚买的真皮腰带,平时都舍不得使劲拽。“暂时作为证物保管,不能还给你。”警察递过来一根白色的塑料绳,“先用这个系着裤子。”“我是来南洲出差的,那还有我的行李箱……”他还想解释自己的身份,却被警察打断:“有什么情况,到局里再说。”
警车里,李宗誉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原本计划好的行程——去鼓楼区考察精神卫生中心、找门诊室选址、打听招聘渠道,全被这场意外打乱。他忍不住胡思乱想:孙忠峰会不会因为这事不算他的考勤?刚有眉目的南洲市场工作,会不会就此泡汤?家里的老婆还在等着他发工资交房租,孩子的学费也快该交了,要是丢了这份工作,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
可转念一想,他又释然了。就算真的丢了工作,就算被人误会,他也不后悔——如果当时他选择袖手旁观,那个年轻的主持人可能已经没了性命。“大不了就回济南,凭自己的本事,总能找到养家糊口的活。”他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紧绷的肩膀渐渐放松下来。
警车最终停在了南洲市公安局的门口,李宗誉被带进一间狭小的等候室。外面断断续续传来警察问询目击者的声音,大约一个小时后,等候室的门被打开,几个目击者做完笔录陆续离开。他隐约听到为首的警察和同事的对话:“看笔录和现场情况,大概率是精神病人作案……但具体得等司法鉴定结果,这种案子最棘手,连个明确的动机都没有。”
等候室里很安静,李宗誉坐在冰冷的塑料椅上,看着自己指甲缝里残留的血渍,心里百感交集。他来南洲,是为了开辟精神科市场,想在这个行业闯出一片天;却没料到,刚踏上这片土地的第一天,就卷入了这样一场生死惊魂。这场意外像一记重锤,让他更真切地感受到:这个行业不仅需要商业的智慧,更需要直面生死的勇气,和守护生命的专业与担当。而这,或许就是他南洲之战最沉重,也最深刻的“第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