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滇西镇搬兵
密道入口的青石板刚被陈书景用劲掀开,晨雾就像掺了棉絮似的涌进来,裹着滇西镇特有的潮湿往衣领里钻,凉得人打了个哆嗦。他伸手拽住小石头的胳膊往外拉,孩子的布鞋在青石板上打滑,差点摔个趔趄,手里攥着的皱巴巴糖纸被风刮得飘了一下,小石头赶紧踮脚抓回来,指节攥得发白——那是小周昨天给的糖,糖渣早被汗浸湿,却舍不得扔。小周紧跟在后面,怀里的木盒贴在胸口,盒盖上“声波仪”的纸条边角被磨得卷边,里面的仪器还在“嗡嗡”轻震,屏幕上的红光没完全消退,像颗跳得慢了半拍的心脏。
“罗舵主会不会有事啊?”小石头的声音带着哭腔,往小周身后缩了缩,另一只手紧紧攥住小周的衣角,“刚才我听见枪声了,还有道士的叫声,特别凶……”
小周赶紧蹲下身,按住小石头的肩膀,指了指怀里的木盒:“别怕,声波仪还能接收到矿洞的信号呢。你看——”他小心翼翼掀开盒盖一条缝,屏幕上的红光虽然弱,却还在稳定跳动,“要是罗舵主出事,信号会突然断的,现在没断,说明他还安全。”话虽这么说,小周的指尖却在微微发颤——刚才跑出来时,最后听见的是道士的怒喝和木剑劈砍石壁的“哐当”声,他不敢想那声音背后是什么。
陈书景也蹲下身,摸了摸小石头汗湿的头发,又下意识摸了摸左侧口袋里的红木盒——盒身的铜扣硌得掌心发疼,里面的载玻片贴着“矿毒样本”的标签,隔着布料,他仿佛还能看见样本在诊所灯光下泛着的淡绿色荧光,像极了母亲日记里夹着的那片矿叶。道士说“你母亲死在矿洞里”的声音还在耳边转,心脏像被一只冷手攥住,连呼吸都发紧。“我们得赶紧找救兵。”他抬头看向镇口的方向,巷口的吊脚楼挂着褪色的蓝布帘,“阿七和阿八在镇口盯着,沈副官去了茶馆,我们先找他们汇合,再回矿洞救罗舵主——晚一秒,罗舵主就多一分危险。”
刚走没几步,就见王老矿拄着枣木拐杖从破庙后面绕出来,杖身被常年摩挲得发亮,杖头的黑石在晨雾里泛着淡蓝微光,像颗被露水浸过的星星。他的左袖空荡荡的,被风吹得晃来晃去,脸上的皱纹里还沾着点庙门口的草屑。“你们可算出来了!”王老矿往矿洞方向望了眼,眉头皱得能夹住蚊子,声音压得像蚊子叫,却带着颤,“我刚才在庙后躲着,看见李军长的人往矿洞那边去了,还扛着长枪,最少五个!个个都凶神恶煞的,估计是去帮那个道士的!”
“五个?”陈书景心里一沉,罗四海身上只有一把勃朗宁,昨晚在茶馆时他还见过,枪膛里只剩三发子弹,根本挡不住五个带长枪的兵。他攥紧手里的衣角,又问:“老矿叔,你知道镇口怎么走最快吗?我们得去找阿七和阿八,他们是罗舵主的下属,阿七会撬锁,阿八扛着长矛,手里有家伙。”
王老矿往旁边一条窄巷指了指,巷口堆着些破旧的竹筐,筐里还剩点没卖完的野菜:“走这条巷,能绕开义昌堂的巡逻队——他们一般不在这巷子里搜,里面住着个疯婆子,见人就扔石头。”他把枣木拐杖往地上顿了顿,杖头的黑石蓝光亮了点,映得地面上的露水都泛着淡蓝,“这石头能感应到李军长的人,他们身上有‘矿邪气’,石头见了会更亮——你们拿着,说不定能帮上忙。”他把拐杖往陈书景手里递,掌心的温度顺着杖身传过来,“你们一定要把罗舵主救出来,他是个好人,上次我被义昌堂的人欺负,是他帮我解的围,不像李军长那样害人。”
陈书景接过拐杖,指尖触到杖身的纹路,那是王老矿常年握出来的痕迹。“老矿叔,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救他。”他往巷口望了眼,“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比如刚才的破庙,别让义昌堂的人发现你——他们要是知道你帮了我们,肯定不会放过你。”
顺着窄巷往里走,巷壁上的墙皮大块大块往下掉,露出里面的黄土,偶尔能听见巷外传来义昌堂巡逻兵的脚步声,“噔噔”的,混着他们的骂声:“妈的,这破镇子搜了半天,连个人影都没有!”小周突然停步,按住怀里的木盒,耳朵贴在盒盖上听了会儿,抬头看向陈书景,眼神里带着急:“陈医生,声波仪的波动变了,频率比刚才快——好像有东西在靠近,不是矿洞的方向,是后面!”
陈书景心里一紧,赶紧把小石头往巷角的草垛里推,草垛里还沾着露水,湿了小石头的后背。他自己握着枣木拐杖躲在墙后,悄悄探出头往外看——两个穿灰布军装的兵正往巷口走,领章上的“李”字歪歪扭扭,像是用红漆随便涂的,手里的长枪扛在肩上,枪托还沾着点泥。其中一个兵踹了踹墙根的竹筐,骂道:“妈的,这破镇子里连个鬼影都没有,李军长还让我们搜,搜个屁!”
“别说话,小心被上面的人听见。”另一个兵年纪大点,脸上有块刀疤,他往巷子里瞥了眼,声音压得低,“听说矿洞里在‘办大事’,是给‘地脉’献祭,要是出了岔子,我们都得完蛋——上次有个兵多嘴问了句,直接被道士扔去喂‘矿邪’了。”
小周往陈书景身边凑了凑,嘴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陈医生,阿七和阿八就在前面的院子里,我昨天跟他们约好,要是有事就去那里找他们——只是院子的门锁着,是那种旧铜锁,得用铁丝撬,阿七最会这个。”
陈书景点点头,刚要让小周别出声,就见巷口的两个兵突然往这边看,刀疤兵眯着眼喊:“谁在里面?出来!再不出来,我们就开枪了!”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巷子尽头的院墙上翻下来,动作快得像猫——是阿七!他穿着件黑色短褂,脸上的刀疤在晨雾里泛着淡红,那是上次跟义昌堂的人打架时被砍的。阿七手里攥着根细铁丝,铁丝绕了个圈,没等两个兵反应过来,就冲上去用铁丝缠住左边兵的手腕,铁丝勒得兵“哎哟”叫了一声,阿七另一只手赶紧捂住他的嘴,往墙上按:“别出声!再叫,我就把你扔去喂矿邪!”
另一边,阿八扛着长矛从院子里跑出来,矛杆上缠着粗麻绳,是为了握得更稳,矛尖磨得发亮,上次挑飞道士符纸时留下的缺口还在,像个小月牙。他一脚踹在右边兵的膝盖上,兵“扑通”跪倒在地,长枪“哐当”掉在地上,阿八赶紧用脚把枪踢到一边,长矛尖抵在兵的脖子上,声音粗哑得像磨石头:“敢在义字堂的地盘上晃,活腻了?说,矿洞里现在有多少人?李军长要干什么?不说,我这矛就戳下去了!”
那兵吓得浑身发抖,牙齿打颤,结结巴巴地说:“有……有五个弟兄,还有个穿蓝布袍的道士,说是要……要给‘地脉’献祭,用……用孩童的血喂阵,具体的我真不知道!我就是个巡逻的,啥也没敢多问!”
阿七松开铁丝,把兵的胳膊反绑在身后,铁丝勒得兵直咧嘴。“阿八,把他们绑去院子里关着,找根绳子捆紧点,别让他们跑了。”他转头看向陈书景,目光落在陈书景手里的枣木拐杖和小周怀里的木盒上,眉头皱了皱,“陈医生,罗舵主呢?怎么就你们三个出来了?罗舵主不是跟你们一起进矿洞了吗?”
“罗舵主还在矿洞里,被那个月牙疤道士和义昌堂的人拦着了。”陈书景急声道,往前跨了两步,“刚才王老矿说,又有五个兵往矿洞去了,罗舵主只有一把枪,子弹还不多,我们得赶紧过去救他,再晚就来不及了!”
阿八把两个兵推进院子,找了根粗麻绳把他们捆在柱子上,又用布团堵住他们的嘴,才扛着长矛出来。他拍了拍矛杆上的灰,语气肯定:“我们跟你们去!我这矛上次挑飞过道士的符纸,这次还能再挑一次!”他指了指矛尖的缺口,“你看,这就是上次挑符纸弄的,那道士的符纸一碰到矛尖就烧了,这矛能克他的邪术!”
小周突然按住怀里的木盒,眼睛亮了亮:“陈医生,沈副官!我刚才从巷子口过来时,看见沈副官的影子往茶馆方向去了——她穿的那件灰布军装,我认得!我们可以找她一起,沈副官有枪,还懂怎么跟义昌堂的人周旋,多个人多份力!”
几人往茶馆走,越靠近茶馆,越能闻到淡淡的普洱茶香,混着煤烟味。快到门口时,就见茶馆伙计正在擦桌子,他穿着件青布褂子,手里的土布抹布擦到桌角那道裂子时,故意顿了半秒,指尖还悄悄敲了敲桌面——那是沈沛君跟他们约定的“周围安全”的信号。陈书景松了口气,刚要掀布帘进去,伙计突然往里面指了指,又擦了擦桌子中间的搪瓷茶杯,杯沿缺了个口——那是“沈副官在里间”的意思。
掀开门帘,茶馆里很安静,只有角落里一个老茶客在慢悠悠喝茶。里间的门虚掩着,陈书景轻轻推开门,就见沈沛君坐在桌前,手里拿着张纸条,纸条是茶馆伙计刚给的,上面用铅笔写着“矿洞加派五人,携长枪,午时前完成献祭”。“你们来了。”沈沛君看见陈书景手里的枣木拐杖和阿八肩上的长矛,立马站起来,把纸条折好塞进兜里,“我刚从伙计这儿得到消息,李军长怕矿洞出岔子,又加派了五个人,还让他们带了长枪,说是必须在午时前完成献祭——现在离午时只剩一个时辰了。”
“献祭要在午时?”阿七皱起眉,摸了摸脸上的疤,“上次抓的那个义昌堂的小喽啰,也提到过‘午时献祭’,说是午时地脉最旺,用孩童的血喂阵,能‘引灵开道’,不知道开什么道。”
小石头往沈沛君身边靠了靠,肩膀还在微微发抖,却挺直了小腰板,他把攥在手里的糖纸往身后藏了藏,声音虽然发颤,却很清楚:“沈副官,我能认出那个道士!他脸上的月牙疤在左边,跟我爷爷烟斗上的疤一样,他还穿蓝布袍,袍角缝着红线,手里拿着画符的木剑——上次就是他抓了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妹妹!”
沈沛君摸了摸小石头的头,指尖触到孩子汗湿的头发,心里软了软:“小石头真勇敢,等会儿我们进去,你帮我们指认道士好不好?”她转头看向陈书景,语气变得严肃:“陈医生,矿洞的密道入口在哪里?我们现在就过去,别等午时。分工我都想好了:阿七带着铁丝,要是遇到锁就撬;阿八扛着长矛走前头,防着道士的木剑;我和你负责牵制那些兵,我有枪,你懂矿洞的情况;小周带着声波仪,找到符纸就破掉——这样最快,也最安全。”
陈书景点头,攥紧手里的枣木拐杖,杖头的黑石突然亮了点,淡蓝的光映在青石板上,像个小小的月亮。“我知道密道入口,就在破庙后面的老槐树下。”他往门口走了两步,又回头叮嘱:“进去后都小心点,矿洞里的木笼凝着霜,沾到皮肤会起水泡,还有那些符纸,别被红雾碰到,会干扰心智。”
几人顺着巷口往破庙走,晨雾渐渐散了,阳光透过吊脚楼的缝隙照进来,在青石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阿八扛着长矛走在最前头,矛尖的影子在地上晃来晃去,像条警惕的蛇;阿七攥着铁丝跟在后面,手指把铁丝绕来绕去,随时准备用;小周抱着木盒,紧紧牵着小石头的手,时不时低头看一眼仪器屏幕;沈沛君和陈书景走在中间,沈沛君的手按在腰间的枪上,陈书景手里的枣木拐杖黑石越来越亮——离矿洞越来越近了。
快到破庙时,陈书景突然停步,摸了摸口袋里的红木盒,心里默念:“娘,这次我一定查清矿洞的事,不会让你的悲剧重演。”他抬头看向破庙的方向,老槐树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密道入口就在树下,而矿洞里面,罗舵主还在跟敌人对峙,孩子们还在等着被救——他们没有时间再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