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绾被带走后,苏然将“金缕织”图谱交给王大人,嘱托他上交朝廷妥善保管。
织造局的风波暂歇,可两人心中都清楚,这只是短暂的平静。
回到玲珑阁已是深夜,林婉儿泡了一壶清茶,水汽氤氲中,她看着苏然略显疲惫的侧脸:“你觉得沈青绾说的都是实话吗?”
“大部分是真的。”苏然端起茶杯,温热的茶水驱散了些许寒意,“但她隐瞒了一件事——那几个富商的死,手法太过利落,不像是她一个人能完成的,背后肯定还有帮手。”
他指尖轻叩桌面,“而且,她提到落日谷的人时,眼神有闪躲,似乎还怕着什么人。”
林婉儿点头:“我让阁里的人去查沈青绾的行踪了,她这几年一直在江南一带活动,和一个外号‘无影针’的杀手走得很近。那杀手最擅长用毒针,和命案里的银针手法吻合。”
“无影针……”苏然皱眉,“这名号倒是和落日谷的路数对上了。看来沈青绾是雇佣了杀手,事后又想灭口,才会有染坊里的自相残杀。”
正说着,玲珑阁的侍女匆匆进来,递上一张字条:“少阁主,刚收到的消息,城西的义庄出事了。”
字条上只有寥寥数字:“三具富商尸体失踪,守庄人被灭口,现场留有余孽标记。”
苏然猛地起身:“去义庄!”
义庄位于城西的乱葬岗旁,平日里阴森寂静,此刻更是被一股诡异的气氛笼罩。
守庄人的尸体倒在门口,心口插着银针,与之前的死者死法一致,但他手里没有玉佩,反而握着一块刻着“影”字的黑木牌——是邪影余孽的标记。
“是他们干的。”林婉儿捡起木牌,指尖冰凉,“他们为什么要偷尸体?”
苏然走进义庄,原本停放三具富商尸体的停尸床空荡荡的,地上有拖拽的痕迹,尽头的墙角有个新挖的洞,显然是从这里运走的。
他蹲下身,在洞口旁发现了一些白色粉末,捻起一点放在鼻尖轻嗅:“是石灰粉,用来防腐的。”
“防腐?”林婉儿不解,“偷尸体还要防腐,难道是想……”
“用来做什么邪术?”苏然接过话头,脸色凝重,“三十年前鬼手裁缝的案子里,失踪的富商尸体也没找到,说不定就和这有关。”
他仔细检查守庄人的尸体,发现死者的指甲缝里沾着一些暗红色的丝线,和沈青绾用的“金缕织”材质相似,但颜色更深,像是染了血。“沈青绾的人也来过?”
“或者说,是有人在模仿她的手法。”
林婉儿道,“邪影余孽想嫁祸给她,还是……他们本就和沈青绾的帮手‘无影针’有勾结?”
苏然站起身,目光扫过义庄的梁木:“不管是哪种,他们既然敢在城里动手,肯定留下了踪迹。婉儿,让玲珑阁的人查最近城西乱葬岗附近的可疑人物,尤其是携带石灰粉和暗红色丝线的。”
“我已经让人去查了。”林婉儿点头,“另外,我让人去提审沈青绾,看看能不能从她嘴里问出无影针的下落。”
两人离开义庄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晨光中的乱葬岗格外瘆人,坟头的纸幡在风中摇曳,像是无数只招手的手。
苏然突然停住脚步,看向不远处一棵歪脖子树——树上挂着一件东西,在晨风中轻轻晃动。
“那是什么?”他快步走过去,发现是一件红色的嫁衣,布料陈旧,上面绣的鸳鸯已经褪色,领口处却沾着新鲜的血迹。
“是沈娘当年做的嫁衣!”林婉儿认出了嫁衣的样式,“卷宗里说,她失踪前正在给一户富商做嫁衣,那户人家也跟着失踪了。”
苏然拿起嫁衣,在衣角发现了一行用金线绣的小字:“三月初七,回魂夜,欠命者,来偿。”
“三月初七……就是后天。”苏然心中一沉,“他们要用这些尸体做什么仪式,而且目标明确——还有欠命的人。”
回到城里,林婉儿派去提审的人带回了消息:沈青绾在狱中自尽了,用一根磨尖的发簪刺穿了心口,死前留下一句话:“无影针会替我完成剩下的事。”
“自尽?”苏然觉得不对劲,“沈青绾既然想复仇,绝不会轻易自尽,这更像是被人灭口。”
“而且她提到了无影针。”林婉儿道,“看来这无影针才是关键,他不仅是沈青绾的帮手,很可能早就投靠了邪影余孽,现在是想借‘回魂夜’的仪式完成什么阴谋。”
两人正说着,小李匆匆跑来,手里拿着一张画像:“苏哥,查到了!这是无影针的画像,有人看到他昨晚在乱葬岗附近出现,还和一个穿黑袍的人见面!”
画像上的男子面色阴鸷,嘴角有一道疤痕,眼神像毒蛇一样阴冷。
苏然看着画像,突然想起一个人:“是他!黑风寨的二当家,当年因为用毒针杀人被逐出寨,后来就没了踪迹,没想到成了杀手。”
“黑风寨和落日谷本就勾结,他投靠邪影余孽也不奇怪。”林婉儿道,“三月初七的回魂夜,他会在哪里动手?”
苏然看着那件红色嫁衣:“欠命者……三十年前和沈娘案子有关的,除了死去的三个富商,应该还有人活着。”
他翻出卷宗,在最后一页看到一个被圈起来的名字——赵德发,当年江南织造局的副总管,如今是金陵最大的绸缎商,也是唯一一个从当年的案子里全身而退的人。
“是他。”苏然眼神锐利,“无影针的目标肯定是赵德发,仪式很可能就在赵家老宅举行——那里是当年沈娘给赵家做嫁衣的地方。”
三月初七当晚,月色惨白。
赵家老宅位于城北的老巷深处,如今虽已不住人,但赵德发每年都会回来祭拜祖先。
苏然和林婉儿带着捕快提前埋伏在老宅周围,林婉儿还让玲珑阁的人布下了天罗地网,确保万无一失。
亥时刚过,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老宅,正是无影针。
他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麻袋,里面隐约能看到人形轮廓——显然是偷来的尸体。
无影针走进正厅,将麻袋放下,点燃了三炷香,插在供桌前的香炉里。
香灰落地的瞬间,他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刀,将血滴在地上的阵法图上。
“沈娘,我替你把欠命的人带来了,今夜,就让他们血债血偿!”他声音嘶哑,带着诡异的兴奋。
突然,供桌后的红布被风吹起,露出后面的三具尸体,正是那三个富商!
尸体被白布包裹着,胸口都插着银针,和活人无异。
“装神弄鬼!”苏然低喝一声,带人冲了进去。
无影针见状,非但不慌,反而冷笑:“来得正好,省得我再去找你们!”
他从怀中摸出一把银针,朝着苏然等人撒来。
“小心有毒!”林婉儿提醒道,软鞭飞出,将银针卷落在地。
苏然一剑刺向无影针,却见他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躲过,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根暗红色的丝线,丝线如刀般割向苏然的咽喉。
“是‘金缕织’的丝线!”林婉儿惊呼。
苏然连忙后仰,丝线擦着鼻尖飞过,割断了他的几缕发丝。
他趁机一脚踹向无影针的胸口,将他踹倒在地。
“说!你把赵德发怎么样了?”苏然用剑指着他的咽喉。
无影针咳了口血,狞笑道:“他?早就成了阵法的祭品,就在那三具尸体里!”
苏然心中一惊,看向那三具尸体,果然发现其中一具的身形与赵德发相似。
他刚要上前查看,供桌突然剧烈晃动起来,地上的阵法图发出红光,三具尸体的眼睛竟缓缓睁开,朝着众人扑来!
“是尸变!他们用邪术控制了尸体!”林婉儿脸色煞白。
无影针趁机挣脱,抓起地上的一个布包就要跑:“这阵法能召唤沈娘的怨气,让她替我们杀人,你们都得死!”
苏然哪肯让他跑掉,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两人在老宅的院子里缠斗,无影针的丝线诡异莫测,苏然一时难以近身。
林婉儿则指挥捕快对付尸变的尸体,那些尸体刀枪难入,只有心口的银针是弱点。
“攻击银针!”林婉儿喊道,软鞭卷住一具尸体的手臂,苏然的剑及时赶到,挑飞了尸体心口的银针。
尸体瞬间瘫倒在地,不再动弹。
另一边,苏然抓住无影针的一个破绽,一剑刺穿了他的手腕,丝线落地。
无影针惨叫一声,从怀中摸出一个黑色的小球,朝着苏然扔来。
“是毒烟弹!”苏然连忙屏住呼吸,挥剑将小球劈碎。
毒烟弥漫开来,无影针趁机翻墙逃跑。
“别追了!”林婉儿喊道,“先破阵!”
苏然转身回到正厅,按照林婉儿说的,将剩下两具尸体心口的银针挑飞。
阵法图的红光渐渐消失,老宅恢复了平静。
赵德发的尸体躺在地上,脸上满是惊恐。
苏然检查了一下,发现他是被活活吓死的。
“无影针跑了,但他肯定还会回来。”林婉儿道,“他提到了‘沈娘的怨气’,说明邪影余孽想利用这股怨气做什么,绝不止复仇这么简单。”
苏然看着地上的阵法图,上面的符文与落日谷令牌上的图案再次重合:“这不是普通的邪术,是邪影的秘法,用来收集怨气,增强自身的力量。他们偷尸体、搞仪式,都是为了这个。”
老宅外的月色依旧惨白,苏然握紧手中的剑,知道无影针只是个小角色,他背后的邪影余孽才是真正的威胁。
而“金缕织”的图谱、沈娘的怨气、邪影的秘法,这些线索交织在一起,指向的是一个更加庞大、更加黑暗的阴谋。
他看向林婉儿,她正低头检查那件红色嫁衣,月光洒在她的侧脸,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接下来,我们去哪?”林婉儿抬头问,眼中没有丝毫畏惧。
苏然笑了笑:“去查无影针的下落,他肯定知道邪影余孽的下一个目标。而且,我总觉得,沈娘的案子还没结束,她的失踪,或许和邪影也有关系。”
夜风穿过老宅的窗棂,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哭泣,又像是在低语。
苏然和林婉儿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他们知道,这场与黑暗的较量,才刚刚进入最危险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