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和好如初】
周四早读前，行政楼会议室。长桌尽头坐着校纪委、年级主任、班主任老郑，空气里漂浮着速溶咖啡的苦味。
沈予推门而入，手里是一只黑色U盘，金属外壳在灯下泛冷光。
“这是事发当天，训练场到看台全程的录音与监控，时间码完整，未做任何剪辑。”
他插上电脑，点击播放——
风声、雨声、裁判口令、值班老师喊话，一一呈现；照片里所谓的“亲密瞬间”，原镜头里都有第三人在场。
录音最后，是沈予在雨幕里喊的那句：“别怕，跑你自己的！”——被风声撕得零散，却足以还原真相。
会议室内，笔尖记录声沙沙作响；姜寻坐在长桌另一端，鼻尖沁出细汗，却第一次感到呼吸顺畅。
播放结束，校纪委关掉投影，看向姜寻：“经核实，照片系恶意截取，学校会追究源头，你无需再接受问询。”
一句话，像拆除绑在胸口的绷带——姜寻肩膀轻了，却仍不敢松气。
校长沈文修隔着玻璃，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一瞬，最终转身离开，背影被走廊灯光拉得很长。
老郑拍拍她肩，声音低却温和：“回去好好复习，期末继续冲。”
姜寻点头，却下意识看向沈予——他站在逆光里，对她弯了下眼睛，口型无声：没事了。
晚上十点，图书馆后门。
路灯昏黄，飞蛾绕着灯罩打转，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
沈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锦盒，深灰绒面，边角磨得有些旧。
“打开看看。”
姜寻掀开盒盖——一枚全新银灰纽扣静静躺着，四眼，边缘圆润，背面刻着极细的字母：S.Y. & J.X.，被一条干净的白线穿过，线尾留出两毫米余地。
“我留的余地，”沈予声音低却认真，“这次由你决定松紧。”
姜寻鼻尖一酸，却故意撇嘴：“又让我当苦力。”
“那就当回礼。”他笑，眼尾弯出月牙，“上次你缝得太紧，差点把我勒得喘不过气。”
一句玩笑，把连日来的压抑轻轻拨开。姜寻低头，把纽扣举到灯前——字母在光里若隐若现，像一条暗河终于见光。
宿舍熄灯前，她坐在上铺，夜灯调到最暗。
新纽扣被放在课本上，银灰表面映出她微红的脸。
她穿针引线，却又停住——留一点余地，就不能打死结。
于是，她只把线头轻轻穿过扣眼，打成一个活结，一拉就能散开。
灯影里，活结像一扇没上锁的门，随时可以打开，也随时可以关上。
她把纽扣按在锁骨中央，镜子里的自己，眼角带着压不住的弧度。
“就这样吧。”她轻声说，像对某个人承诺，也像对自己妥协。
次日清晨，操场薄雾。
沈予穿着干净校服，袖口空荡荡——第二颗纽扣的位置，只剩两条细线。
姜寻走近，把银灰纽扣递给他：“活结，一拉就散。”
沈予低头，看活结在自己指腹下轻轻晃动，像一条被预留的退路。
“那就等你说拉的时候，再拉。”
他再次把主动权交给她，声音比晨雾还轻。
姜寻点头，却不敢抬头，只盯着他腕上的旧秒表——指针停在6:15，是他们每天加练的见面时间。
“今天，还跑吗？”她问。
“跑。”他笑，“但节奏由你定。”
训练结束，沈予把秒表递给她：“最后一组，自己按。”
姜寻按下归零键，表盘背面却弹出一张极小的绿色便签：
「活结已打好，下一目标——心跳连结——S.Y.」
她愣在原地，血液轰地涌上耳尖。
沈予却像往常一样收拾背包，冲她挥手：“明天6:15，别迟到。”
背影渐渐远去，晨雾重新聚拢，像给答案蒙上一层纱。
回宿舍路上，姜寻把便签夹进《追忆似水年华》177页——
那里，曾写着“我没看清她的脸”；
如今，多了一行：
「等你说拉的时候，再拉。——S.Y.」
她合上书本，心跳声大得仿佛整条林荫道都能听见——
说什么？说拉，还是说……喜欢？
而那颗活结纽扣，在锁骨窝里轻轻晃动，像一条尚未收口的线——
线尾握在她手里，却也系在他袖口。
无人回答，只剩心跳，一下，又一下，与远处尚未响起的晨钟，奇妙地重叠在同一拍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