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浪推开家门时，客厅台灯处正落在两叠纸上 —— 左边是父亲姜铎的物理手稿，纸页上 “旧灵境数据生成速率测算” 的标题旁，密密麻麻写满了量子公式推导；
右边是《新灵境迁移方案》，封皮印着红星集团的红五星，边角被反复折过，留下明显的压痕。桌上的青瓷茶杯早已凉透，杯底还沉着几片没泡开的茶叶，显然姜铎夫妇和来访者已谈了许久。
“刘总。您怎么来了？” 姜浪微微躬身，语气带着几分恭敬 —— 刘敏忠是集团三号人物，也是父亲姜铎当年带过的学生，于公于私都是姜浪敬重的人。
刘敏忠抬眼，指了指对面的藤椅：“坐吧，刚跟老师师母聊新灵境的事。” 他拿起方案，指尖在 “能源迁移” 那页敲了敲，“旧系统能源超阈值快 20% 了，迁移得往前赶，但您二位不能做第一批 —— 系统还没跑完稳定性测试，这里更需要您俩。”
姜浪坐直身体，语气郑重：“我跟杨总谈过，他和几位高管同意给七天缓冲期。这七天里，拯救者团队集中清理旧灵境的核心脏数据，要是能把能源利用率拉回安全线，后续再评估是否迁移。”
刘敏忠看着姜浪的眼神闪出一丝了然 —— 他不用想也知道，这场谈判定然剑拔弩张：姜浪护着旧系统的拯救者任务，杨柯急着靠新灵境抢功，最后能达成共识，不过是杨柯拗不过姜浪。
他终是 “嗯” 了一声，把方案折得方方正正：“行，就按你们说的来。但七天后没效果，迁移必须启动，而且第一批用户里，绝不能有老师和师母 —— 我已经跟技术部打过招呼，他们的意识数据优先级最高，除非我亲自签字，否则谁都不能调走。”
张墨茹扶了扶眼镜，拿起桌角的甲骨片 —— 那是她上周整理考古资料时找出来的，上面刻着残缺的殷商祭文，纹路里还沾着些土屑。“敏忠，你看这甲骨。” 她把甲骨片递过去，“祭文缺了三分之一，可正因为残缺，才像真的；要是字字完整、没有半点磨损，反而像 AI 仿的假物。不管是新系统还是旧系统，本质上都无法真正解决我们面对的迫切问题——人性的出口在哪里……”
姜铎接过话，指尖点着手稿上的演算公式，眼神里透着对数据的敏锐：“我算过旧灵境的实时数据 —— 每小时自生的脏数据，是复古社区产出纯净样本的一千两百多倍。现在的能源超支，早不是‘清理脏数据’能彻底解决的，小浪说的七天缓冲期，我其实没抱太大期望。” 他顿了顿，看向姜浪，“但我支持你试试 —— 不是为了保旧系统，而是为了那些还困在‘不周山’的迷失者，能多争取点时间。”
刘敏忠看着姜铎眼里的坚定，又扫了眼姜浪紧绷的侧脸，叹了口气：“七天后我过来。对了，新旧灵境的应急断连权限我都给你了，在基地直接操作就行，不用走流程。”
他起身时，没再提迁移的急迫，也没说姜浪对新系统的抵触，只把所有心思压在了这七天里 —— 既盼着拯救者能创造奇迹，也怕真到了迁移那天，劝不住老师和师母。
姜浪送他到门口，回头时瞥见父亲手稿上的一行小字：“脏数据的核心是‘意识熵增’，强行清理只会加速数据崩溃”，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 —— 父亲从没说过这么透彻的话，显然是为了这七天，把旧灵境的漏洞摸得更清了。
……
此刻的基地宿舍里，姜流正坐立难安，指尖反复摩挲着胸前的铜砝码，却压不住他心里的焦躁。想起李秋柠说过 “饭后会在食堂整理设备参数”，他抓起外套就往食堂走。
基地食堂的人不多，姜流一眼就看见角落的李秋柠。她面前放着杯凉透的红茶，手里攥着铅笔，正低头在纸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页面上画满了灵境设备的参数草图。
“还在忙？” 姜流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语气里的闷意藏都藏不住 —— 一想到父母主动报名新灵境初始样本，他就心头发紧。
李秋柠抬头，见他愁眉苦脸，立刻把笔记本推到一边，抬手在桌上的半透明平板上点了几下，给姜流叫了杯啤酒：“还在想叔叔阿姨的事？” 她声音放得很轻，“下午去技术部对接时，我听李总说了 —— 杨总让技术部给叔叔阿姨做了三重意识备份，连刘总都特意留了最高级的应急断连权限，绑定的是姜总的意识流。他们不是没准备就去的，你别太担心。”
姜流喝了口啤酒，没驱散心里的堵：“可我哥是新系统的总工，连他都没说系统可靠，爸妈还要做第一批……”
“你忘了叔叔是灵境系统的开发顾问？” 李秋柠打断他，眼里带着点笃定，“叔叔对量子波动的敏感度，比你强不止一星半点。他们心里肯定有数，不是盲目冒险。况且还有七天缓冲期，咱们要是能把旧灵境的能源利用率降下来，说不定新系统都不用急着启动了。”
这话像颗定心丸，让姜流紧绷的肩膀松了些。他看着李秋柠眼里的光，想起考核时她站在自己身边反驳王天放的样子，嘴角扯出个笑：“谢谢你啊，秋柠。”
“跟我还客气？” 李秋柠嘴角一弯，把桌上的任务清单推到他面前 —— 纸上的铅笔字写得工整，“对了，李总下午发了任务安排：接下来咱们要跟杨浩然组队，他配合你的灵境行动；他的固定搭档是陈思，就是这批工程师里最小的那个，编号 G-921。”
姜流盯着清单上 “杨浩然” 三个字，眉梢挑了挑 —— 他早料到会跟这人打交道，却没想到这么快。“只要他别添乱就行。” 他没多抱怨，只是点了点头。
“放心，李总特意跟杨浩然强调了，这次任务以你为主。” 李秋柠收起笔记本， “对了，你刚才说想复盘考核数据？现在还有时间，我带你去数据中心找陈思 —— 她负责旧灵境考核数据的归档，调你的备份准能成。”
姜流眼睛亮了亮 —— 他一直想不通考核时那个神秘女子的来历，要是能从数据里找到线索，说不定能更了解灵境的漏洞。“好，现在就去。”
从食堂出来，两人往地下三层的数据中心走。基地走廊里的铜钟 “滴答” 响着，光线是柔和的暖白，倒像复古社区的巷弄。“陈思性子特别细，上次我调‘神农庭’的场景参数，她连三年前的备份都找出来了。”
李秋柠边走边说，“不过她有点怕杨浩然 —— 昨天对接任务，杨浩然说她‘只会归档，不懂实战’，还让她把所有干扰项列成表，你说这不是为难人吗？灵境里的干扰哪能列得完。”
技术中心里立着一排排金属柜，柜门上贴满牛皮纸标签，写着 “拯救者考核备份（23 年度）”“意识锚定日志（周更）”“脏数据清理记录”，字迹都是手写的 —— 符合基地 “数据清洁” 的要求，禁用智能索引。陈思正蹲在最里面的柜子前写索引卡，听见脚步声抬头，看到李秋柠时眼睛一亮，目光落到姜流身上，语气里满是佩服：“你就是 Z-009 姜流吧？会议室见过！97.5 分的考核成绩，比苏亦雪前辈当年还高呢！” 她站起身，蓝色工程师制服的领口熨得平整，胸前 “G-921” 的编号牌晃了晃，手里还攥着半截铅笔。
“侥幸而已。” 姜流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 他知道这成绩里，藏着那个神秘女子的帮助。
李秋柠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光顾着夸，他是来调考核数据复盘的，你帮他弄一下？”
“小事一桩！” 陈思爽快地应着，转身领着两人走到一台银灰色的量子读取仪前 —— 仪器上有智能屏，旁边还放着本纸质操作手册。“只有本人能调自己的记录，你先输代号 Z-009，然后按一下这个蓝色按钮，系统会自动扫描你的意识波动匹配权限。” 她刷了自己的工程师权限卡，玻璃面板亮起淡绿色的目录，“要是想脑机直连看实时场景，直接下意识指令就行 —— 这台设备比评测中心的先进，能还原 99% 的考核场景，但千万不能改数据，改了会触发基地的警报，到时候麻烦就大了。”
姜流点点头，按步骤操作。面板上很快列出他的考核内容：“神农庭考核 - 场景 1（NPC 识别）”“场景 2（意识剥离模拟）”“场景 3（脏数据净化）”“系统缓存记录（全量）”。他先点开场景 1—— 欧洲复古社区的鹅卵石路、咖啡馆的黄油香、甚至报童吆喝的声调，都跟记忆里一模一样；每个 NPC 的识别时间点、意识波动曲线，也都清晰地记录在案。
可翻遍所有片段，都没有那个与苏亦雪相似的女子的痕迹：没有她出现时的场景定格，没有系统生成 “临时角色” 的提示，连 “意识数据交互” 的记录都空白一片，仿佛她从未出现在考核里。
“数据有问题吗？” 陈思见他盯着面板不说话，凑过来问了句。
“没有，都齐了。” 姜流压下心里的诧异：那女子怎么会没有任何数据记录？
这时，陈思拉着李秋柠走到角落，声音压得低，带着点委屈：“秋柠姐，我真不想跟杨浩然搭档。昨天他让我列‘所有可能的干扰项’，我说灵境里的干扰是实时生成的，列不完，他就说我‘不专业’。”
李秋柠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软下来：“别理他，他还把任务当‘刷模拟题’呢。后面咱们跟他组队，我帮你盯着。”
“还是你好，有个靠谱的搭档。” 陈思瞥了眼姜流，语气里满是羡慕，“不像我，跟他待着都得小心翼翼的，怕哪句话没说对，又被他挑刺。”
姜流没留意两人的对话，他闭起眼，悄悄下达了 “脑机直连” 的意识指令 —— 既然数据里找不到痕迹，或许直接用意识触碰备份能有发现。随着 “滴” 的一声轻响，他的意识瞬间沉入考核场景的备份数据里：无数缕意识流在眼前飘着，AI 的是淡黄色，平稳得像死水；
他自己的是暖橙色，波动里还留着当年识别 NPC 时的急促 —— 跟考核时的感觉一模一样。他甚至能 “看到” 自己识别第八个 NPC 时，意识流里闪过的 “焦急”；能 “摸到” 那股女子传递的量子感知力，正像一层薄光裹在他的意识边缘，真实得不容置疑。
姜流猛地睁开眼，玻璃面板上依旧只有冰冷的考核数据，没有任何异常。
“看完了吗？要是没问题，得填张审阅记录，算是存档。” 陈思递过来一张纸质表格，上面印着 “数据调阅确认单”。
“麻烦了。” 姜流接过笔，飞快填完 —— 姓名、代号、调阅时间，一笔一划都很工整。他想起那女子临走时说的 “不要跟任何人说起”，心里的疑问再多，也决定暂时保密。
李秋柠看出他眼底有心事，却没多问只对陈思挥了挥手：“后续要是还需要调数据，再找你。”
“行！” 陈思送两人到门口，又拉了拉李秋柠的衣角，小声补了句，“姐，杨浩然要是找我麻烦，你们可一定要帮我啊。”
李秋柠掐了掐她的脸，笑着点头：“放心，走了 —— 一会儿乐哥要开任务会，你也抓紧整理完索引卡，别迟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