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凌霜闭目凝神,全部意念都极重在罗盘那点白光之上,白光缓缓移动,指向了墙壁上那幅流淌血泪的古画,当白光与妇人血泪接触的刹那间...
“嗡!”的一声响起,风凌霜脑海中猛的一震...
无数破碎、扭曲、充满痛苦与绝望的画面,如决堤的洪水,疯狂涌入风凌霜的识海...
·冰冷刺骨的河水...模糊的视线中,是翻滚的浑浊浪花,身体不断下沉,刺骨的寒冷包裹着四肢百骸,一只粗糙且布满老茧的大手,死死捂住她的口鼻,那力量如此之大,带着不容置疑的凶狠,将她拼命挣扎的身体,更深的按向幽暗冰冷的河底,窒息感如铁钳扼住喉咙,肺叶火辣辣的疼,绝望的泪水顺如融入冰冷的河水,她看清了那只手的主人,一个面容模糊却透露着狰狞的男人侧影,身上似乎穿着的是猎户的装束...
·一个简陋却温馨的小院...画面跳转,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叶洒下光斑,一个身穿粗布衣裳,笑容憨厚的年轻男人,是薛贵?不,眉眼更相似,但更年轻,这或许是薛家先人?正在院子里劈着木柴,一个妇人坐在门槛上,怀中抱着一个襁褓,低头温柔看着,脸上洋溢着初为人母的幸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她轻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手指小心翼翼垫着婴儿粉嫩的脸颊,婴儿发出轻微的咿呀声,小手无意识间挥舞着...
·阴暗的祠堂...画面陡然变得压抑,摇曳的烛光映照着几张模糊而严厉的老者面孔,一个尖锐刻薄的老妪声音在回荡:“不详...克父克夫之相,这刚出生的娃儿哭声带煞,眼角生痣,分明是灾星转世,留着他,我们薛家必遭大祸,必须按族训处置,沉塘,以绝后患!”...妇人跪在地上,紧紧抱着襁褓,哭得撕心裂肺,额头上都磕出了血:“不!婆婆,各位族老,求求你们,放过我的孩子,他不是灾星,他不是啊!”她的哀求声在冰冷肃穆的祠堂里显得如此微弱无力...
·那河边...画面又回到冰冷的河水,妇人被两个强壮的族人死死架住,拼命挣扎哭喊,发髻散乱,状态疯癫,襁褓被那个面容狰狞的猎户,似乎是妇人的丈夫,粗暴的夺走,他脸上带着一种被族规和旧俗扭曲的麻木与狠戾,看也不看哭喊的妻子和怀中啼哭的婴儿,在族老冷漠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向深水区...
·最后一眼...冰冷的河水漫过猎户的腰际,他低下头,看着襁褓中那张因为窒息和寒冷而变得青紫的小脸,那双乌黑纯净的眼睛正惊恐看着自己,猎户的手臂似乎有一瞬间的颤抖,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痛苦和挣扎,但下一刻,族老的声音像命令一般:“薛老大,你还在犹豫什么,为了薛家,心狠点!”听到此话,猎户闭上眼睛,脸上肌肉扭曲,将襁褓砸向深水旋涡,婴儿凄厉的啼哭就这样被浑浊的河水瞬间吞没,岸边,妇人发出不似人声的绝望哀嚎,猛然挣脱束缚,不顾一切的冲向河中...
·无边的黑暗和冰冷...沉重的身体不断下沉,意识模糊,冰冷的河水灌入口鼻,最后残存的意识里,是婴儿消失在旋涡前的最后一眼,是丈夫那狠戾又痛苦的一瞥,是族老们冷漠如石雕的脸...无边的恨意、滔天的冤屈、刻骨的绝望,如毒藤般疯狂滋长,缠绕着妇人的灵魂,将她拖入永恒的黑暗深渊...
“噗!”风凌霜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惨如白纸,身体剧烈摇晃,强行承受如此强烈怨念的冲击,几乎撕裂她的灵魂,溯影罗盘上的白光剧烈闪烁,几近熄灭。
“凌霜!”风凌寒低喝,一手急忙稳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迅速点在罗盘上,强行切断了与古画的联系。
白光熄灭,溯影罗盘变得黯淡无光,风凌霜剧烈喘息着,冷汗浸透了后背,眼中充满了惊悸、愤怒与难以言喻的悲悯。
“哥...我看到了...”她声音沙哑颤抖,强忍着神魂的刺痛,快速将脑海中残留的破碎景象和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是溺婴!是这妇人...不,是这画中女子的亲生骨肉,被她的丈夫,在族老的逼迫下,亲手沉塘...应该就在这宅子附近的水域,她跳下去救...一起...一起被淹死了!滔天的怨气...对愚昧族规的恨,对狠心丈夫的恨,对所有抛弃她们母子的族人恨,还有...还有对自己无力保护孩子的无尽悔恨和绝望,她的怨念...封存在了这幅画(可能是她生前唯一的画像里),经年累月...那婴胎...是她怨念的化身,也是她孩子冤魂的凝聚!薛贵家刚出生的婴儿...本体纯净,又住在这怨气源头...于是成了...成了这母子本能的猎物!”
真相如此残酷,让风凌霜说完后还感到一阵阵发冷。
难怪怨气如此沉重!这是母子双魂的怨毒,是至亲相残的绝望,是愚昧酿成的惨剧!
风凌寒听完后,眼神冰寒刺骨,周身气息更加冷冽,他望向那幅古画,画中妇人的血泪居然流得更加汹涌了,那双怨毒的眼睛死死盯着风凌霜,仿佛因被窥破生前的惨事而更加狂暴,她怀中那原本黯淡的婴胎,此刻身影又凝实了几分,黑洞洞的眼眶也“盯”向风凌霜,发出无声的尖啸。
“母子同命,怨结一体,根源既明,当以解怨化戾为先。”风凌寒声音带着决断,“然其怨毒已深,灵智蒙昧,恐难沟通,需先破其戾气,削弱魅巢,再寻机会引渡。”
可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或许是风凌霜的“窥视”彻底激怒了怨灵,也或许是母子怨魂感应到风凌寒的化解意图,画中妇人猛的发出一声尖锐到极致的厉啸,整个古宅都在这啸声中颤抖!
那幅古画,如同一个被吹胀到极限的皮囊,突然向内塌陷,一股强大的吸力骤然爆发出来,目标不再是风凌寒,也不是风凌霜,而是整个堂屋空间,这一次,吸力针对的是无形的怨气和阴魂之力。
散落在地上的铜钱碎片,破裂的八卦残片,甚至之前被斩鬼刀劈散的部分黑气,都被这股吸力疯狂卷向那塌陷的画心,画纸中央的裂缝处,形成一个小小的且在旋转的黑暗旋涡。
更可怕的是,随着这股吸力,画中妇人和婴胎的身影变得凝实、清晰,他们身体正在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从画纸中“挣脱”出来...先是妇人的半张脸和一只手臂探出,接着是婴胎大半个青紫色的身躯,空气中的腥甜腐败气息更加浓烈,令人作呕,风凌霜捂住口鼻,眉头紧皱,就连风凌寒也轻微的吐出口气。
这对画中母子,是要彻底降临现实!
“阻止他们,不能让其完全脱离画壁!”风凌寒厉喝,瞬间拔起斩鬼刀,他知道,一旦这对母子怨气完全脱离古画的束缚,其凶戾程度将十倍,甚至百倍递增,到那时候根本无法控制,别说这薛家老宅了,就是方圆十里之内的活物都会遭殃。
风凌霜强忍着作呕的气息,眼神一凛,也顾不得许多,她猛的将手中灵力耗尽的溯影罗盘塞回,再次紧握紫鞭,同时又用数张破邪符纸包裹在鞭身之上,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决绝,充满燃烧的斗志和必须阻止悲剧降临的决心。
“哥,我攻左边,尽量牵制住那个婴胎!”话音刚落,风凌霜手腕急抖,紫鞭几乎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紫色闪电,还夹带着鞭身符纸的数道黄色光芒,鞭身瞬间笔直坚硬,并带着尖锐的破风声,直直的抽向那从画中探出大半身子的青紫婴胎。
同时,风凌寒身随刀走,斩鬼刀发出一声震人心魄的爆裂咆哮,一道比之前更加凝固、更具灵力的淡金刀罡,以开天辟地之势,悍然斩向那即将完全探出画纸的妇人头颅,刀势之中,除了斩邪的煞气,更加蕴含一丝斩断因果孽力的决绝意志。
风凌霜紫电破空,那寒芒精准抽打在婴胎探出的肩胛处。
“啪嚓!”一声冰块碎裂的脆响,竟将婴胎青紫的皮肤撕裂开一道深刻见骨的伤口,没有血液流出,只有浓郁如墨的黑气和冰寒刺骨的怨气喷涌而出。
“呜哇...呜哇...”婴胎发出前所未有的痛苦尖叫,黑洞洞的眼眶中似乎充满着纯粹的暴戾和憎恨,他放弃继续挣脱画壁,那只小手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抓向袭来的紫鞭,动作快如鬼魅。
风凌霜早有防备,手腕无比灵巧一旋一抖,鞭身从笔直坚挺变换成如丝般轻盈,在空中划出一个诡异的圆弧,险之又险的避开婴胎的利爪,随即又一个回旋,“啪”一声又狠狠抽在婴胎抓空的手臂上。
又是一道黑气喷涌,婴胎暴躁的抽动着身体。
风凌霜不断游走抽击,每一鞭都蕴含着破邪符文的力量,在婴胎探出壁画的肢体上,留下一道道黑气逸散的伤口,极大阻碍着他完全脱离的速度,也更大牵制住他大部分凶戾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