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成奴,还是罪奴,晓萱感觉自己在面对一切时都是无能为力的。在晋安,她时时刻刻感觉自己被一双充满杀气的眼睛注视着,而她,赤裸裸地生活在那目光下,便也变得麻木,变得习以为常。
此刻,晓萱代替了一个临康郡的罪奴,被官府发卖到京陵。
一群十三四岁的小孩,被重重的链条捆绑在一起,从临康到京陵,此番路远,为了行动方便,小孩们必须时刻保持与彼此的行动一致,因为一旦有一个人行动不一致,便会连累一片的人连带着摔倒,这时,坐在高高马匹上的的小吏会挥舞着鞭子抽向小孩儿们:“嘿,崽子们,快些走,快些走。”
晓萱穿着破洞的褐色外衣和粗糙的草鞋混在其中也毫不维和,都是从小被贬为贱籍的孩子,都是身材瘦削,皮肤发黑,形容枯槁的孩子。当鞭子落在他们身上,发出啪啪的响声,她都能想起《还珠格格》里尔康和五阿哥劫囚救金锁的一幕。谁能想,这时若有一个英勇如尔康的人出现,那他一定就是天神,可是呀,这群无辜的小孩中应该没有一个拥有可以被别人救的所谓主角呀。
被现实折磨地都能主动下跪自称为奴的女孩儿再次嘲笑自己太天真了,她拖着沉重的步伐,试探性地抬头,便注意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影七,不知为何,她甚至觉得影七就是那劫囚的英雄。
押运的小吏早早看到骑马而来的人,他们急忙挥舞着鞭子吆喝着让孩子们停下来,影七骑马而来,他早早便在一群衣着破烂的小孩儿中认出了晓萱,但当他与对方擦身而过时,他犹豫着转过了头,骏马扬长而去,徒留片片尘埃。
哈哈,哈哈,那一刻,晓萱感觉注视着她的眼神似乎消失了,她在心里嘲笑自己:这就是自己喜欢的沉默寡言武功高强的类型吗?游晓萱你实际年龄也有26岁了吧,怎么还相信偶像剧呀,不要以为自己穿越了便是女主角了,你他妈不救自己,就没人能充当你的盖世英雄了。
日头越来越热,小吏们来到了一处驿站,他们随手将小孩儿们栓在了马厩里,结伴去喝酒了。小吏们把自己的水壶扔给小厮,然后端着碗大喝起来,突然他们觉得自己浑身无力,便直接栽倒在桌子上。
外面的小孩儿们拿着邦硬的面饼吃着,一股熟悉的香味传来,晓萱知道这是熟人来了,她虽及时屏住呼吸,却也假装晕倒在地。于是她清晰地感觉到,影七将自己抱在了她的怀里,他说:“小小,先休息会儿吧,我救不了你,这些银子你留着,好好照顾自己。”他说完便把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塞到了晓萱的袖子里。
晓萱以为自己将长期被梁王豢养,所以才会处处刻意讨好影七,她知道自己在某时某刻是欢喜着这个武艺高强的人的,但一想到,他也是压迫自己的人,也是瞬间就祛魅了。
算了,有钱也好,此去京陵,说不定也有需要打点的地方。她紧紧攥住钱袋子,接着感觉头昏沉沉的,就也沉沉地睡去。
京陵确实路远,小孩儿们不知翻越了几座山,跨越了几条河才赶到。
当古老的金色大门被缓缓打开,清晨的第一声长钟也悠然敲响,小吏们急忙下马,他们把自己的官碟交给守城的护卫,待登记完成,他们才牵着马,拉着铁链慢慢进城。
笔直的街道宽逾百步,如同帝国的脊梁,将这座都城贯穿南北。道上车如流水马如龙,罩着锦缎的马车与驮着货物的骆驼交错而行,清脆的鸾铃声与浑厚的驼铃交织成一片。道旁榆柳槐树成荫,树下是鳞次栉比的店铺,旗幌高悬,迎风招展。绸缎庄里,匹匹吴绫蜀锦流光溢彩,映得店内如同霞落;金银肆中,巧匠敲击錾刻之声清脆悦耳,件件器物精妙绝伦。胡人开的酒肆里,当垆的胡姬高鼻深目,笑靥如花,用不甚纯熟的官话招徕着客人,那西域传来的葡萄美酒香气,醇厚得能醉倒半条街。
这一切的繁华都是身为罪奴的小孩儿们没有见过的,有的小孩儿为了偷窥这盛世的繁荣偷偷抬头打量,却不想目光落入一张张嫌弃的眼眸中,他们只好讪讪地收回目光。
晓萱从一入城开始便不断抬头打量着街边的各种商铺,特别是在遇到镖局、书局和酒楼时,她都一一记忆下来,根据她多年读小说的经验来看,这些地方,要么可以打探情报,要么可以转递情报,所以她必须要记忆下来。
哈,梁王想必已经打点好京都的一切了,那么我只需要等着偶遇他口中的那个温筠之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只需要把掌握的消息透露给温筠之便好了呀。
晓萱规划好了一切,她一抬头便发觉有一道陌生的视线在盯着自己,那应该是没有杀气的目光,或许是只是路人好奇的打量吧!她如是想着,却没想到,这目光正是她所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的。
温昼(字筠之)此刻正坐在窗边出神,说发呆,实则实在逃避他背后世家公子的荒诞。
国公府的大少爷何渲包下了酒楼一天,说是举办曲水流觞宴,老板连夜找竹漕仿造水渠和沟壑,当各位公子来时,看到的确是人造的曲水流觞美景,人在水边坐,美酒美食水上游,看起来实在赏心悦目。
温昼也是喜欢附庸风雅的,他招手让侍卫退下,然后从水中捞起一个玉壶,缓缓推着轮椅往老朋友容和靠近。
温昼和容和的友谊也是让人不可思议地存在,温昼是温大将军的唯一的儿子,却因为双腿残疾无法习武而从文,容和父亲是户部侍郎,容和却对算账毫无概念,他自小喜欢跟着身为左将军的大伯习武,现下在军中捞得一个闲职。这两人,估计也是喝酒喝出来的友谊,两人挨坐在一起,便直接忽视了其他公子哥的喧嚣。
宴会本来也挺正常的,两人喝得也投机,可是,一群身着轻纱,衣不蔽体的曼妙少女出现打破了现下的宁静。为首的女子直接躺到水渠中,她羞涩地用一朵荷花遮住自己的隐私部位,公子哥们看见她那流畅的曲线和若隐若现的好光景顿时就沸腾起来了。其他女子也有样学样,或慵懒地躺在绿植旁,或直接大胆的贴上了那好色的纨绔。
温昼见此黑了脸,他端起酒杯轻缀了一口,一个姑娘端着酒靠近他,容和见此情形急忙推开贴向自己的姑娘,然后也帮忙推开贴向他的姑娘,道:“大少爷,那主坐的是英国公府的嫡子,你别黑脸得罪人呀!”
温昼摇摇头,干脆推着轮椅往往窗边靠近。就在他望向窗外的时候,不经意瞥到了一群罪奴,感受到背后有荒诞且淫逸的声音后,他直接拉开了一枚信号弹。
楼下的侍卫流年闻声急忙跑道二楼,当他看到一群衣着华丽的公子哥正不顾礼仪白日宣淫时,急忙找到窗边的温昼并冲他耳语几句。温昼抬眉给了正在拼命推开姑娘的容和一个目光,两人端着酒杯靠近正左拥右抱的何渲,温昼道:“何兄,实在抱歉,这容和狩猎时射死了九公主的鹦鹉,现下公主正在四处追杀我们,若是让公主找到了此处,我害怕会连累大家,所以……”
“哈,喝三杯,然后快点离开,这要是把公主招来了,我们不得完蛋。”何渲醉醺醺地招招手。
两人各自喝了三杯,然后行礼准备离开,容和突然瞥见正玩得不亦乐乎的堂兄容颜,他急忙跑过去推开对方怀里的姑娘,道:“九公主知道是我们射死了她的鸟,现在她正在到处找我们呀!”
“九公主,天,可不要让这个小祖宗找来了。”容颜迅速整理衣衫并跟着两人离开。
等终于离开了酒楼,容颜问道:“哪个不长眼的把我们的事儿告诉公主呢?”
“没人,不过我接下来会把这事儿抖露给公主,容兄,这种荒诞的宴会有损我们的声明,我以后不会参加了,你们也还是少参加的好。”温昼冷冷道。
“哈,知道了,”容颜自然知道温昼是不想得罪那何渲,但他被扰了兴致还是很不开心的,于是道,“那鸟是容和射的,和我无关,你也看到了。”
温昼点点头。
容和委屈道:“哥,你不能这么无情呀!”
“我不是你亲哥呀,别想让我同你一起触眉头。”
是夜,户部侍郎府。
容和呆呆地跪在长廊上。容颜迎面走来一脚把他踹倒在地上,他一招手,仆人们都躬身退下了。
“罪奴进京了,晋王的人也都安排好了,我们这边也得找一个机灵的人做好对接呀!”
“灵儿吧,她常常跟随伯母到各个官员府上参与宴会,来往也很方便。”
“好,你呀,怎么那么怕温家那瘸腿的小子,对了,别派人到温府了。”
“啊?”
“温昼这小子简直邪性,听说温府又清理了一批眼线,啧啧,你和这小子走得近,好好给我说说这小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好,不过我还跪着了。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