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足智多谋
五月的日头斜着身子溜下来，在 “琼洲香居” 的青瓦上滚得懒洋洋，像猫子晒肚皮时抖落的碎金子。檐角那只铜铃被风撩拨得直晃，叮铃叮铃，跟老武汉巷子里挑着担子卖豆腐脑的梆子似的，脆生生勾人魂。
陈军跟金夫杵在门口，瞅着那扇朱漆大门 —— 个斑马，上头的斑驳比周福海茶盘里的茶垢还有年头，一道深一道浅，倒像是用指甲刮出来的道道坎，藏着的故事怕是能装满一整条汉正街。
“陈副总，金哥，里面请撒。” 门口那服务生小伙子脸上的笑比刚泡的碧螺春还嫩，估计是新来的，瞅我们的眼神跟看俩刚从长江里捞上来的老甲鱼似的 —— 带点好奇，又带点不敢碰。
陈军鼻子里 “嗯” 了一声，抬脚迈门槛时，差点被门坎绊一趔趄。金夫在旁边嗤笑：“陈总这是商战打多了，脚底下都长心眼了？生怕踩碎了哪块地砖里的局？”
“你懂个屁。” 陈军回嘴，眼睛却没闲着，溜着走廊两边的水墨画。哟，这墙倒是新刷过，先前那几幅虾兵蟹将的破画换成了山山水水，看着素净，可仔细一瞅，墨色浓淡里藏的较劲，比招标会上对手们的假笑还明显。“估摸着是趁我们这些人忙着在商海里呛水的时候，偷偷拾掇了一番 —— 也是，这年头，连茶楼都晓得与时俱进，不然哪跑得赢那些网红奶茶店？”
金夫伸手摸了摸墙上的木框，木纹硌得指头疼：“周老板这是把茶楼当棋盘修呢？你看这走廊拐的弯，跟他茶宠上那狼头的牙印似的，曲里拐弯，就等咱们往里钻。”
陈军没接话，心里却透亮。这琼洲香居的空气里，除了檀香跟茶叶的混味儿，还飘着点别的 —— 像武汉夏天傍晚的热风，裹着江汉路的霓虹，裹着长江边的潮气，裹着那些说不出口的算计，黏糊糊地糊在人皮肤上。
说到底，哪有什么单纯的喝茶？不过是换个地方，把算盘珠子打得更响些罢了。就跟武汉人过早，端着热干面蹲在马路牙子上，筷子搅得芝麻酱转圈，眼睛早把邻桌的动静扫了三遍 —— 吃的是面，品的是周遭的眉眼高低。
“走快点撒，” 金夫推了他一把，“周老板的大红袍怕是都泡得快成洗脚水了，再磨蹭，他该拿当年你送的那罐茶渣子招待咱们了。”
陈军笑了，迈步往里走。走廊尽头的光漏过来，在地上投下竹帘的影子，晃晃悠悠，像极了那些没说破的局，看得见，摸不着，却又实实在在横在跟前。
个斑马，这茶局，怕是又要喝出一身汗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