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雪柳之名
孟露桥的记忆突然被扯回十年前的某个春日。那时他刚入江湖,在洛阳城的听雨楼听一位瞎眼的老者提及过这个代号。老者用枯瘦的手指敲着桌面,说那是流沙国一个神秘组织的掌权者,行事诡秘,无人知其真面目,只知道她偏爱穿白衣,身边总跟着只通体雪白的波斯猫。
“难以置信。” 孟露桥指尖轻叩车辕,冰冷的木纹硌着掌心,留下几道浅浅的红痕,“从未有人证实过这个人物的存在,都说是江湖术士编造出来的。”
“不管是谁,这密信里提到‘组织’‘秘宝’‘李氏’,还说要在三月初三开启‘天枢’,听起来像是要搞大动作。” 唐虎终于缓过气来,往冻僵的手里哈着白气,搓得掌心发红,“我们追唐无邪追到黑风口,就被五个蒙面人拦住,他们用的招式路数很杂,但都带着股狠劲,招招往要害上招呼。要不是我和大哥拼死抢下这封信,怕是连尸骨都留不下。”
宁若雪突然抓住孟露桥的手臂,她的指尖冰得像块铁,指甲几乎要嵌进孟露桥的肉里。“你还记得钱万里账本上的最后一笔记录吗?”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听见,“‘金氏,货已备妥,待春暖’。当时我们以为是指某个商号,现在想来……”
“你是说,这个‘金氏’就是‘雪柳’?” 孟露桥心头一沉,紫玉笛在指间转了个圈,笛孔里的湿气凝成细小的水珠,顺着笛身滚落。
韦小月不知何时凑了过来,银铃轻轻晃动:“我娘的玉佩背面刻着‘春暖’二字,她说那与一个重要的日子有关,还说当冰雪消融时,真相就会浮出水面。” 她将匕首插回鞘中,金属碰撞的脆响打破了短暂的沉默,“现在正是春暖时节,难道……”
春风突然变大,卷着潮气拍打在车篷上,发出鼓点般的声响。远处的山峦被暮色笼罩,像头蛰伏的巨兽,正缓缓睁开眼睛。孟露桥望着远处被暮色吞噬的山峦,突然明白李暗香为何会被掳走 —— 李家不仅掌握着矿场的秘密,恐怕还藏着能牵制这个神秘组织的东西,或许就是韦小月母亲提到的那个 “真相”。
“唐豹呢?” 他突然想起少了个人,目光扫过唐家兄弟身后,空荡荡的只有被风吹起的尘土。唐虎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眼神躲闪着不敢与众人对视。
“他……” 唐虎抓了抓冻得僵硬的头发,指缝里还沾着些草屑,“在黑风口跟我们走散了。当时情况紧急,他说要去鹰愁涧看看,那里有重要的线索,让我们得手后去那里找他汇合。”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清,“鹰愁涧地势险要,我怕他……”
孟露桥的心沉了下去。鹰愁涧是流沙国与中原的界河,水流湍急,暗礁密布,两岸都是陡峭的悬崖,若是失足坠崖,根本无从打捞。他拍了拍唐虎的肩膀,语气带着安抚:“唐豹功夫好,不会有事的。我们先找到他再说。”
“先去山神庙。” 他转身对众人说道,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把密信译出来,再做打算。天黑前必须找到落脚的地方,夜里的山林不安全。”
山神庙的木门早已朽坏,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惊起满梁的灰尘,在暮色中划出无数道细小的光柱。庙里的神像被风雨侵蚀得面目模糊,只剩下个大致的轮廓,身上的彩绘剥落殆尽,露出底下的泥胎。神像手里的令牌上刻着模糊的图案,像是某种动物的爪印,又像是某种文字的变形 —— 不知是何种标记。
纤云生起篝火,干枯的松枝在火焰中噼啪作响,火光在斑驳的墙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像无数只跳舞的鬼魅。宁若雪将密信铺在供桌上,用三块尖石压住四角,开始逐字破译。她随身带着的密码本是用羊皮做的封面,里面记满了流沙国各部族的符号,其中几页已经被翻得起了毛边,用细麻绳重新装订过。
“‘组织’应是指幽影楼。” 她用炭笔在纸上写写画画,笔尖在粗糙的麻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你看这个符号,与我们在矿场找到的令牌上的图案一致。‘秘宝’应该是指矿场深处的东西,李暗香的字条里提到过‘天枢’,可能是某种机关的名字。”
韦小月突然指着 “李氏” 两个字,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我娘说过,流沙国有个大家族姓李,是前朝贵族的后裔,手里握着开启圣山的钥匙。难道他们要找的就是这个?” 她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香囊,里面装着些干燥的花瓣,“这是我娘留给我的,说遇到姓李的人可以交给他,或许能换来庇护。”
“这个神秘组织要找的不只是矿场,还有李家的秘密。” 孟露桥接口道,紫玉笛在指间转了个圈,“矿场的种种异常,恐怕只是为了达成某个目的的手段。他们用活人炼蛊,说不定就是为了开启圣山做准备。” 他想起宋三提到的那些被拉进矿场的青壮年男子,心里泛起一阵寒意。
唐龙突然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沫溅在泥地上,像朵绽开的红梅。他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眉头紧锁:“密信里说‘三月初三,月上中天时,以血脉为引’,这日子…… 不就是三天后吗?” 他掰着手指算了算,眼神里满是凝重,“三月初三是流沙国的祭山节,要是在这天搞出什么动静,必然会引起大乱。”
众人的脸色都变了。流沙国的祭山节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届时各部族都会聚集在圣山脚下,若是在此时开启所谓的 “天枢”,后果不堪设想。
“译出来了!” 宁若雪突然提高声音,炭笔在纸上划出最后一笔,留下道长长的墨痕,“最后一句是‘主事亲至,勿误’!” 她将密码本合上,羊皮封面发出沉闷的响声,“这说明那个叫‘雪柳’的人会亲自到场,看来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
庙外的风声突然停了,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山谷。远处传来几声兽鸣,声音凄厉,像是在警示什么。孟露桥走到破庙门口,望着天边的残月,那月牙的形状竟与密信上的雪莲印记有几分相似,弯弯的弧度像是在嘲讽世人的无知。
他突然想起李清玄袖口的墨痕 —— 那墨痕的颜色与密信上的墨色惊人地相似;想起唐豹失踪的方向 —— 鹰愁涧恰好位于圣山与矿场之间;想起李暗香账本上那些诡异的符号 —— 似乎与神像令牌上的图案能对上几个。这些看似零散的线索,此刻像串起来的珠子,指向一个可怕的真相:这个神秘组织的目标不仅是矿场和李家的秘密,或许还隐藏着更大的阴谋,而他们所有人,都可能被卷入其中。
“明早分头行动。” 孟露桥转身面对众人,火光映在他眼底,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和宁姑娘去鹰嘴崖找李家据点,韦小月跟唐虎去鹰愁涧接应唐豹,唐龙留在这里养伤,用烟火信号联系。记住,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要以安全为重,三天后在圣山脚下汇合。”
韦小月攥紧了匕首,银铃在寂静的庙里发出清脆的响声,打破了沉重的气氛:“我娘说,那个组织的首领极其狡猾,擅长伪装,我们该如何提防?要是被她混在身边都不知道,那可就麻烦了。” 她的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毕竟她们要找的是个连真面目都无人知晓的神秘人物。
“多留个心眼,注意观察细节。” 宁若雪的声音带着寒意,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像是在确认什么,“传闻其身上有个特殊的印记,但具体是什么,无人知晓。有人说是梅花胎记,有人说是断指,还有人说她说话时总爱用左手托着下巴。” 她顿了顿,补充道,“最重要的是,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包括我们认识的人。”
唐虎往火堆里添了根粗柴,火焰 “腾” 地窜起来,照亮了他满是胡茬的脸:“我们唐门有套辨识易容的法子,要是遇到可疑的人,我会用银针试探。不过话说回来,那个‘雪柳’真有那么厉害?能让这么多人闻风丧胆?”
“小心驶得万年船。” 孟露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望着跳动的火焰,“不管她有多厉害,我们只要找到李暗香,揭开矿场的秘密,就能阻止她的计划。大家今晚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