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圆与李觅刚一踏入门楣,便受到阿罗憾如贵宾般的热忱款待。厅堂之中,果木炭火熊熊燃烧,架上的乳全羊滋滋冒油,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气。阿罗憾满面红光,兴奋地介绍起来:“这乳全羊,可是用特殊香料精心腌制而成。以藏红花增色提香,搭配洋葱汁、酸奶、柠檬、姜黄与盐,足足腌制6个小时,而后再用葡萄藤或杏木炭火烤制,那独特的烟熏味,简直难以用言语形容。再过一会儿,二位就可以品尝啦!”
李觅打趣道:“你这般毫无保留,全公开了秘方,难道不怕被人剽窃了去?” 阿罗憾满不在乎地摆摆手,爽朗大笑:“咱们可是好朋友,何惧泄密!” 约莫一个时辰后,那正宗的波斯烤全羊终于呈现在眼前。
与此同时,阿罗憾还取出地窖珍藏的葡萄酒,为二人斟满。李觅轻抿一口,酒液刚触碰到唇齿,便不禁赞叹:“恰似丝绸般顺滑,悄然滑入口腔,冰凉的触感之下,却又暗涌着丝丝暖意。” 阿罗憾微笑着解释:“那正是地窖石壁赋予的阴凉,与陶罐中沉睡多年的体温相互交融的缘故。”
柳月圆受李觅所言感染,不由自主地小酌一口,一种沁人心脾之感瞬间涌上心头,她不禁说道:“这滋味,像波斯细密画的金粉缀满口腔,其间还杂糅着一丝陈年黑醋栗与杏干的醇厚。” 李觅吞咽下一口,嘴唇微抿,继续品味:“湿苔藓与雪松木的幽邃气息随后袭来,尾调竟还有一缕波斯蓝盐的矿物咸鲜,令人不禁想起它窖藏地底时,砂岩层渗出的湿润记忆。”
阿罗憾听得心花怒放,感慨道:“这酒竟被你二位形容得如此美妙,我这心里,可算是满足咯!”,“来,尝尝这腌制三天三夜的小羔羊,连骨头都是酥的!"说着抽出腰间镶宝石的匕首,寒光一闪,利落地切下一块肋排递给李觅。
李觅迫不及待地接过那块滋滋冒油的羊肉,仿佛全然不顾其滚烫,径直就往嘴里塞。牙齿刚咬开那酥脆得恰到好处的羊皮,滚烫的肉汁“噗”地一下喷射而出,烫得他条件反射般一个劲儿往外哈气,嘴里含糊地嘟囔着:“嘶……烫,烫!” “慢点儿。”柳月圆眉眼间满是关切,赶忙递上葡萄酒,嗔怪道,“又没人跟你抢。”
李觅顾不上搭话,那羊肉一入口,竟如雪花遇着暖阳般瞬间化开,浓郁的奶香裹挟着果木独有的烟熏味,在他味蕾间疯狂地绽放开来。他惬意地眯起眼睛,像是被这美味迷得晕头转向,突然伸手抓住柳月圆的手腕,兴奋地叫嚷:“你尝尝这个!”话一出口,便把沾满肉汁的手指往她唇边送去。
柳月圆先是一惊,脸颊“唰”地一下飞起一抹红晕,下意识就想躲闪。可就在这时,指尖传来一阵奇异的香气,勾得她挪不开目光。她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缓缓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刹那间,她的眼睛瞪得老大,惊喜地说道:“这是...蜂蜜?” “是椰枣蜜。”阿罗憾满脸得意,伸手捋着胡子,笑着解释,“还有三十六味香料呢,都是我祖父从大食带来的秘方,这才成就了这独一无二的美味。”
柳月圆吃得满嘴油腻,忙不迭地抹着嘴,不住点头,含含糊糊地说道:“味道绝美。”李觅看着她这毫无形象却又无比真实可爱的模样,心中泛起一阵涟漪,竟觉得此刻的她,比手中这令人垂涎欲滴的烤全羊还要诱人三分,眼神里不自觉地流露出丝丝温柔与爱怜。
三人正吃得畅快淋漓,柳月圆忽然停了下来,伸手从怀里掏出那片带着臭味的衣裳碎片,递给阿罗憾,神色认真地说:“郎君,您帮忙看看,您认识的波斯人里,谁家的地窖爬满青藤?” 阿罗憾接过,眉头微微皱起,仔细思索起来。过了一会儿,他眼睛一亮:“不知金银花算不算?我好友汗若达家,好像有这种藤蔓绕着地窖。” “那劳烦您带我们去看看?”柳月圆眼中闪过一丝期待,抬手做出邀请的姿势。
阿罗憾向来豪爽,当即一口答应:“行,咱这就去!” 阿罗憾突然压低声音对柳月圆说:“这平和坊质库每年从我这儿采买西域香料、珠宝,赵德元总以‘成色不足’克扣三成货款,去年的安息香货款至今未结。周掌柜曾私下跟我说,质库账册里藏着他们吞货款的证据,我帮你们找汗若达,也是想讨回公道。”
说罢,三人迈开大步,如流星般穿过两条街道,来到了崇化坊。 这里是粟特人与汉人混居的地方,人来人往,热闹非凡。阿罗憾轻车熟路地走到一处门前,抬手敲了敲。不多时,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浓眉大眼的秀丽小娇娘出现在门口。阿罗憾笑着用粟特语问道:“你Pātar(粟特语‘爸爸’)在家吗?” 小娇娘甜甜一笑,用同样的语言回应:“Pātar在呢,你们请进。” 三人跟着小娇娘,穿过天井,来到客厅。
这时,一个长发大胡子的中年男子迎了出来。他与阿罗憾热情地拥抱,而后转身,对着李觅和柳月圆拱手,用流利的汉语说道:“欢迎你们,尊贵的客人。” 阿罗憾赶忙向汗若达说明此行的来意。汗若达一听,脸色瞬间大变:“怎么,周曜出事了?” 柳月圆听到汗若达直接叫出周曜的名字,一颗悬着的心顿时放下了几分,暗自惊喜,没想到这么顺利就找到了目标。
汗若达竖起大拇指,满脸赞许:“周曜这小伙子,有本事,有志气,我很欣赏他。他还兼做我的账房,账目做得那叫一个仔细。” 李觅神色凝重地说:“他可能被人谋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