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这个时候，他还在为给娘子抓药的钱发愁，如今却能在这酒楼点菜。菜刚上桌，他便用荷叶包起大半，小心翼翼地塞进随身带着的食盒，这是给小石头带的，孩子长这么大，还没尝过酱肉呢。 他狼吞虎咽地吃下盘里剩下的酱肉，几杯酒下肚，竟有些飘飘然，一种许久未曾有过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他哼着戏曲，醉醺醺地撩起袍摆，摇摇晃晃地跨出酒楼。 回到家，院门已换成新钉的榆木板，门环也擦得锃亮。院里那棵快枯死的老槐树被刨了，改种了一棵石榴树，上个月赵九从江南捎来的，据说结出的果子比拳头还大。
“回来啦？”娘子从里屋走出来，身着新做的湖蓝色布裙，鬓边插着一支银簪，手里捧着白瓷碗，碗里盛着炖熟的鸽子，热气腾腾。 “给小石头带了酱肉。”他把食盒递过去，看着娘子把肉切成小块，喂给桌边的孩儿。小石头穿着簇新的锦缎小袄，正拿着银匙舀米粥，吃得满嘴黏糊。
墙上挂着新裱的字画，是他托人从旧货市场淘来的，据说还是前朝名家的手笔。他其实不懂字画，只是觉得挂着显得体面，上次李主事来，盯着这幅画看了半天，眼神里满是羡慕。 三更梆子敲响，孙茂才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从王粤那儿得来的玉佩。这玉佩玉质温润，雕工精细，比之前给的那些强多了。
桌案上堆着几封刚送来的信，都是各地乡绅托他办事的，信封鼓鼓囊囊。他拿起一封，拆开一看，嘴角不禁露出笑意，里面是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还有一张字条，想让他在师侄的仕途上多多关照。他把银票塞进抽屉，里面已经堆了不少，有的用信封装着，有的就那么直接卷着，看上去像一堆废纸。“茂才，你看看这料子咋样？”娘子拿着一块绸缎走进来，笑着说道，“前儿裴大人娘子送的，说做件夹袄正好。” 他抬头看了看，这绸缎颜色鲜亮，摸起来滑溜溜的。
“挺好的。”他随口应道，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看向窗外。 街上空无一人，只有巡夜的兵丁提着灯笼走过，灯光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娘子见他走神，便把绸缎放在桌上，轻声说道：“我觉得，咱别再掺和那些事了，见好就收吧。上次张屠户看见我，那眼神……”
“你懂什么！”他猛地打断娘子的话，声音有些发紧，“我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这个家？小石头要上学堂，你身子不好要吃药，没钱怎么行？” 娘子没再说话，默默收拾起桌上的碗筷。孙茂才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一阵不是滋味。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一支金步摇，早就准备着给娘子一个惊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