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京市东三环的顶层复式里，水晶吊灯的光透过威士忌杯壁，折射出陆昭眼底淡淡的倦意。
手机屏幕还亮着，置顶的家族群里，二叔刚发了条“下周新能源项目评审，你牵头”的消息，底下跟着一串附和的“陆少费心”。他指尖划过屏幕，没回——从接手家族旗下第一个子公司开始，这种“费心”就成了生活的常态。28岁的陆昭，是京圈里公认的“太子爷”，名校经管的学历，手腕利落的作风，早把那些“纨绔”的标签撕得干净。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层光鲜背后，是凌晨三点的会议室，是推杯换盏间的察言观色，是连喝口水都要计算“利弊”的生存规则。
“叮”的一声，私人助理发来消息：“陆总，明天上午十点，潘家园‘宝蕴阁’的秋拍，您叮嘱的那方唐代琉璃镜，已经确认上拍。”
陆昭挑眉，终于有了点兴致。他算不上古玩迷，却对这面镜子格外在意——上周整理爷爷遗物时，在老宅密室的紫檀匣里，发现了半张泛黄的信纸，上面只写着“长安，琉璃，归位”四个字，旁边压着的，就是这面镜子的拓片。老爷子走得突然，没留下半句解释，这成了陆昭心里唯一的“悬案”。
次日上午，潘家园人声鼎沸。陆昭一身低调的深灰西装，混在人群里，目光却精准锁定了拍卖台上那方琉璃镜。镜面泛着温润的包浆，边缘刻着细密的缠枝纹，最特别的是镜背中央，嵌着一颗鸽血红的宝石，在灯光下透着诡异的光泽。
“起拍价八十万！”拍卖师话音刚落，台下立刻举牌迭起。陆昭没急，直到价格喊到两百万，他才缓缓举起号码牌。
“两百一十万。”
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场。场内瞬间安静，识货的都知道，这是陆家人的做派——要么不碰，碰了就志在必得。几番僵持后，价格停在了三百八十万，陆昭成功落槌。
拿到琉璃镜时，已是午后。他没回公司，直接驱车去了老宅。推开那间尘封的密室，阳光透过气窗斜斜照进来，光柱里浮动着尘埃。陆昭把琉璃镜放在紫檀匣上，刚想对照拓片细看，指尖突然传来一阵刺痛——镜背的宝石不知何时裂开了细纹，渗出一滴殷红的血珠，正好落在他昨天不小心划破的指头上。
“嗡——”
剧烈的眩晕感猛地袭来，陆昭眼前一白，手里的琉璃镜脱手而出，重重砸在地上。镜面应声碎裂，碎片飞溅，其中一块带着血丝的镜片，正好贴在他的眉心。
恍惚间，他仿佛听见了马蹄声，听见了陌生的吆喝，还有一种……带着烟火气的、从未闻过的香气。
等意识稍微回笼，陆昭猛地睁开眼，却彻底愣住了。
没有密室的紫檀匣，没有熟悉的阳光，取而代之的是低矮的土坯墙，屋顶铺着茅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淡淡的麦麸香。身上的西装变成了粗麻布的短打，领口磨得皮肤发疼，手里攥着的也不是琉璃镜碎片，而是一卷用麻绳捆着的竹简。
“陆佐史！发什么呆呢？县令大人还在堂上等着验户籍呢！”
一个粗哑的声音在耳边炸开，陆昭猛地抬头，撞进一双陌生的、带着不耐烦的眼睛里。那人身穿青色官服，头戴黑色幞头，手里拿着一根木杖，正皱眉盯着他。
而远处，似乎传来了悠长的钟声，伴随着一声清晰的吆喝——
“长安万年县，卯时三刻，开衙理事喽——”
陆昭僵在原地，心脏狂跳。长安？万年县？佐史？
这些只在历史书里见过的词，此刻像重锤一样砸在他的脑子里。他低头看着自己粗糙的手掌，看着眼前古色古香的庭院，又想起那方碎裂的琉璃镜，一个荒诞却又唯一的念头，在心底慢慢成型——
他，好像……不在北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