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佐史!”
那声呵斥让陆昭瞬间回神,他攥紧手里的竹简,强迫自己冷静——这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越是失控,越要藏住慌乱。眼前的青袍小吏见他没动,又要开口,陆昭抢先一步躬身:“劳烦兄台提醒,这就去。”
动作是模仿着古装剧里的礼仪,语气却尽量自然。好在对方没多想,只翻了个白眼:“赶紧的,王县令最恨人磨蹭,迟到了有你好果子吃。”
跟着小吏穿过庭院,陆昭边走边快速扫过四周。低矮的房舍连成排,墙角堆着干草,几个穿着短打的仆役低头扫地,远处的衙门口挂着一块褪色的木匾,上面刻着“万年县署”四个篆字——一切都真实得可怕,绝不是梦。
进了正堂,陆昭跟着一众小吏跪下叩首,鼻尖贴着冰冷的青砖,听见上头传来威严的声音:“今日验查南坊户籍,各佐史将卷宗呈上来。”
轮到陆昭时,他捧着竹简上前,手指忍不住发颤——不是怕,是因为完全看不懂竹简上的隶书。昨晚穿越后他只来得及确认处境,根本没机会研究这些“办公用品”。
王县令接过竹简,扫了两眼就皱起眉:“陆昭,你这卷宗上的‘地亩数’为何只记总数,不标‘上中下’三等?”
陆昭心里咯噔一下,脑子飞速转动。他想起现代做项目时的“分类统计逻辑”,硬着头皮回话:“回县令大人,下官初来乍到,见此前卷宗分类混乱,便想先核清总数,再按地况细分等级,只是尚未完成……”
这话半真半假,却正好戳中了万年县户籍管理的痛点。王县令愣了愣,倒没发火,只沉声道:“三日之内,把细分的册子呈来。若是做不好,你这佐史的位子,有的是人想坐。”
“下官遵令。”陆昭松了口气,退了下去。
等出了县衙,已是正午。肚子饿得咕咕叫,他才想起自己连“钱”都没有。穿越过来的这具身体原是个孤丁,俸禄刚被前几日的一场风寒花光,只剩下怀里几枚边缘磨损的“开元通宝”。
攥着铜钱去街边的小食铺,掌柜的打量他一眼:“客官要什么?”
“一碗面,再来块饼。”陆昭说。
“面要汤面还是拌面?饼是胡饼还是蒸饼?”
陆昭懵了——他哪知道这些?只能含糊道:“最便宜的就行。”
掌柜的撇撇嘴,端来一碗糙米饭,就着一碟咸菜,还有一块硬得硌牙的麦饼。陆昭饿极了,也顾不上难吃,狼吞虎咽地吃完,刚要付钱,就听见邻桌有人议论:“听说了吗?城西的河堤又塌了,去年淹了三户人家,今年要是再不管,汛期一来……”
陆昭心里一动。他记得历史上开元年间的长安,夏季多雨,河堤溃决是常事。而刚才王县令看他的眼神,分明带着“考察”的意思——这或许是个机会。
正想着,身后突然有人拍他的肩膀。陆昭回头,看见一个穿着长衫、面色白净的青年,手里拿着一卷书,笑着说:“这位可是新来的陆佐史?在下苏瑾,家父是县丞苏明。”
是苏瑾!陆昭瞳孔微缩,强压下心头的激动,起身见礼:“原来是苏兄,久仰。”
苏瑾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方才在县衙,我听见你说要细分户籍地亩?这事可得小心,前几任佐史就是因为碰了‘地亩等级’,得罪了南坊的乡绅,才走人的。”
陆昭心里一凛。原来这看似简单的户籍工作,背后还藏着门道。他看着苏瑾真诚的眼神,忽然明白——这不仅是他在大唐的第一个“信息源”,或许,也是第一个真正的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