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的红墙朱门,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威严。陆昭递上举荐信,被引着穿过层层回廊,最终停在考功司的门口。
“进去吧,李主事在里面等你。”引路的小吏语气冷淡,眼神里带着几分轻蔑。
陆昭推门而入,见桌后坐着个四十岁左右的官员,身穿从七品绿袍,脸上没什么表情——正是李嵩。
“下官陆昭,见过李主事。”陆昭躬身行礼,姿态恭谨。
李嵩没起身,只淡淡扫了他一眼,把举荐信扔在桌上:“万年县来的?听说你在下面搞了个‘地亩细分’,还加固了河堤,倒是会出风头。”
话里的嘲讽毫不掩饰。陆昭心里一凛,知道这是“下马威”。他平静地说:“下官只是做了分内之事,不敢称‘出风头’。”
李嵩冷笑一声,扔过来一摞厚厚的卷宗:“正好,考功司缺个整理官员考绩的人,这些是去年的京官考绩册,限你三日内核对完毕,一处错漏都不能有。”
陆昭低头一看,卷宗堆得快有半人高,上面的字迹密密麻麻,全是隶书,而且很多地方还有涂改和批注。他在万年县虽学了些唐代文字,但要在三天内核对完这么多册子,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这分明是故意刁难。
“怎么?做不到?”李嵩挑眉,眼神里满是轻蔑,“若是连这点事都办不好,还是回你的万年县当小吏去吧。”
陆昭攥了攥拳,面上却依旧平静:“下官遵令。”
抱着卷宗走出考功司,陆昭刚到自己的位置——一个靠角落的小桌子,就听见旁边传来低低的嗤笑声。
“看,这就是那个‘万年县来的能人’,刚进来就被李主事盯上了。”
“可不是嘛,李主事最讨厌这种‘靠举荐’上来的,说不定三两天就把他打发走了。”
说话的是两个和他同品级的主事,赵成和孙博,都是京官子弟,仗着家世,在考功司里向来横着走。
陆昭没理会他们,把卷宗放在桌上,开始翻看。果然,里面的考绩记录混乱不堪,有的官员“政绩”栏写得含糊不清,有的“过失”栏被人用墨笔涂掉,还有的甚至漏了籍贯和任职年限——这哪是“核对”,简直是重新整理。
他叹了口气,却没抱怨。在现代职场,他见多了这种“给新人挖坑”的手段,应对的办法只有一个——要么不干,要干就做到最好。
陆昭从怀里掏出苏瑾给他的纸笔,先把卷宗按“部门”分类,再按“品级”排序,最后用现代的“表格思维”,把每个官员的“政绩、过失、奖惩、备注”一一列出来,有疑问的地方就做上标记。
夕阳西下,吏部的官员陆续下班,赵成和孙博路过他的位置,故意放慢脚步。
“哟,还在忙呢?陆主事,不是我说,这活你就算熬三天也做不完,不如跟李主事认个错,说不定他还能网开一面。”赵成阴阳怪气地说。
孙博跟着笑:“就是,地方来的,不懂京城的规矩,硬撑着有什么用?”
陆昭头也没抬,只淡淡说了句:“多谢关心,下官自己的事,自己能处理。”
赵成和孙博讨了个没趣,悻悻地走了。屋内只剩下陆昭一人,烛火摇曳,映着他专注的侧脸。他不知道,窗外,有一双眼睛正默默看着他——那是考功司的员外郎,陈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