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空间的水面依旧平静，却少了往日的死寂。
这一次，是逸尘先一步站在水面中央，白袍下摆随着心念微动，漾开一圈浅淡的涟漪。
对岸的虚空里，黑逸尘的身影缓缓凝聚，玄色衣袍上的暗纹还带着未散的流光。
他挑眉看着主动站定的逸尘，嘴角勾起一抹罕见的诧异：“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次居然是你主动找我。”
逸尘没有绕弯子，目光直视着他，声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沉稳：“我需要你的力量，将仙魔之力发挥到极致！”
黑逸尘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仰头笑了两声，笑声在空旷的空间里撞出回声：“需要我的力量？这可不像你啊！”
他缓步走上前，脚下的水面泛起细碎的黑纹，“这次就不怕我的力量让你彻底失控，变成他们口中的‘杀神’？”
“怕。”
逸尘的指尖在身侧轻轻蜷缩，白袍下的肩膀绷得很紧：“但他们让念璃流泪了。”
这句话像一道无形的开关，黑逸尘脸上的戏谑瞬间敛去。他站定在逸尘对面三步远的地方，玄色衣袍无风自动，周身的气息从散漫转为凛冽：“你是说……有人让她哭了？”
“不止。”
逸尘的声音压得很低，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他们用蛊虫控制我，还让我亲手伤了她。”
水面突然掀起一阵狂风，黑逸尘周身的魔焰成了近乎赤红的怒焰。
“那群杂碎。”
他低声骂了一句，眼底翻涌着与逸尘如出一辙的戾气，“敢动我们的女人，是该让他们付出点代价了。”
他猛地抬手，掌心凝聚起一团旋转的魔焰，“你把身体控制权给我。不出三个时辰，我带冥狱的人头回来给你当酒杯，顺便把他那座破宫殿拆了烧火，保证让他连灰都剩不下。”
“不行。”
逸尘立刻摇头，“我不会让你完全控制身体，我还有需要完成的任务。”
“对好友的承诺吗？”黑逸尘收回魔焰：“那一人一半呢？”
“仙元由我主导，魔气归你调动。”逸尘紧接着说道。
水面的狂风渐渐平息，黑逸尘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低笑起来，这一次的笑声里没有嘲讽，只有一种棋逢对手的默契：“好，如你所愿！”
他的指尖与逸尘的指尖在光带中央相触，两股力量瞬间交融。
“这次，我们一起，让所有让她掉眼泪的人，哭着求饶。”
一个月前，山河社稷图内境。
冰晶碎裂的脆响刺破山谷的寂静，逸尘猛地挣脱冰封的瞬间，叱风剑从清念璃小腹抽出的声音格外刺耳。
他甚至来不及看清剑上的血，只觉得那抹素白的身影倒下的弧度像一把刀，狠狠剜开他刚刚清醒的心脏。
“念璃！”
逸尘跌跌撞撞扑过去，膝盖重重砸在地上，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进怀里，手臂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生怕稍一用力就会碰碎这满身是伤的人。
指尖抚过她小腹的伤口，那里的鲜血疯狂涌出，染红了他玄色劲装的前襟，也烫得他指尖发麻。
他想运起灵力止血，可灵力刚到掌心就乱成一团，反而惊得清念璃闷哼一声。
“逸尘……”
清念璃的声音轻得像风中残烛，她艰难地抬起手，沾满血污的指尖轻轻抚上他的脸颊。那触感带着她独有的温度，驱散了他眼底最后一丝空洞，却让他的眼泪毫无预兆地砸下来，砸在她的手背上，滚烫得像要把血渍烫开。
“我醒了……念璃，我醒了……”他哽咽着，把脸埋在她颈窝，“对不起……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他想不出任何语言——那些被蛊虫控制的日夜，那些刺向她的剑，那些让她流泪的瞬间，都化作掌心的血，烫得他灵魂发痛。
清念璃的指尖擦过他眼角的泪，忽然笑了，嘴角溢出的血染红了唇角，你醒了……就好……别难过……我不疼……”
山河社稷图的白光骤然碎裂，如同被狂风撕碎的锦缎。
逸尘抱着清念璃踉跄着跌出内境的瞬间，仙魔交汇处界碑旁的厮杀声劈头盖脸砸过来——章余半跪在地，嘴角淌着血；冥渊的玄甲裂开一道狰狞的口子，肩骨显然已碎；姬嫣凝的长鞭断成两截，她蜷缩在石堆后，捂着流血的小腹，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而站在他们中间的冥爵，正用靴底踩着章余的手背，“不自量力的东西！”
他踢开章余的手，转身要去看逸尘的“成果”，眼角余光瞥见那抹玄色身影时，突然顿住脚步。
逸尘怀里的清念璃浑身是血，素白的衣袍几乎成了红色，小腹的伤口还在渗血，染红了他胸前大片衣襟。
冥爵的眼睛瞬间亮了。
“哈哈！好！好！”
冥爵拍手狂笑，佝偻的背都挺直了几分，“忠仆果然得力！不枉主公栽培！”他快步走过去，根本没注意到逸尘垂在身侧的手，正死死攥着叱风剑，指节泛白得像要捏碎剑柄，“快！把这女娃的头割下来，我好拿去给主公复命！剩下这几个杂碎，一并处理干净！”
话音未落，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他后颈，像极寒的冰锥，冻得他浑身一僵。
冥爵疑惑地回头，正对上逸尘抬起的脸。
那双眼睛里，哪里还有半分空洞？
“你……”冥爵心头莫名一慌，下意识后退半步，“忠仆，你看什么？还不快动手？”
逸尘没说话，只是抱着清念璃的手臂紧了紧，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呵护易碎的珍宝，与他周身骤然暴涨的魔气形成诡异的对比。叱风剑的剑刃在暮色里闪了闪，不知何时已凝聚起紫黑色的火焰，那火焰安静地烧着，却比任何狂啸都更令人胆寒。
“忠仆？”冥爵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你发什么愣？主公还等着……”
“主公？”逸尘终于开口，“他配吗？”
冥爵猛地瞪大了眼睛，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你……你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