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集思广益
周福海已在临窗的雅间候着。旧竹帘换成了冰裂纹的木格窗，阳光透过纹路筛进来，在茶案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案上摆着套新置的汝窑茶具，天青色的杯盏里浮着几片白毫，是今年的白牡丹茶。他指尖捻着茶荷，见两人进来便笑：“尝尝这茶，武汉寄来的，说是戴晨托人捎的。”
陈军落座时，目光扫过墙上新挂的画 —— 不是从前的水墨，而是幅工笔界画，画的是 2013 年的海口码头，岸边停着艘写着 “启明号” 的货轮，桅杆上飘着褪色的旗。“周老板这画倒是应景。” 他端起茶杯，茶汤清冽，带着点海风的咸涩气。
“上个月翻修时，从梁上扫出个旧木箱。” 周福海放下茶荷，从柜里取出个铁盒，打开时露出叠泛黄的船运单，“都是‘启明号’的，收货方是凌天的海外公司，发货方……” 他指尖点在落款处，“曲俊公司，经手人戴明。”
金夫凑近看，船运单的日期恰是 2013 年暴雨夜的后三天，货物栏写着 “电子设备”，备注栏有行小字：“含加密服务器三台”。“启明慈善基金，” 他突然抬头，“‘启明号’的船主，就是这个基金的法人。”
陈军的指腹摩挲着杯沿，天青色的釉面冰凉。戴明医疗基金的收据、启明基金的资金流向、“启明号” 的船运单 —— 这些散落的碎片，终于在茶香里拼凑出轮廓。2013 年暴雨夜，戴明带回的哪是假保函，分明是用三台加密服务器做筹码，与凌天做了场暗交易。
“戴晨说，他爸在精神病院总念叨‘船漏了’。” 周福海往壶里续水，蒸汽氤氲了他的眉眼，“我原以为是胡话，现在才懂，那船装的哪是设备，是曲俊的半条命。戴明把服务器送出去，是怕被凌天连根拔起，故意留的后手。”
木格窗外传来竹影晃动的声响，王忠抱着个档案袋站在廊下，额角的汗打湿了衬衫：“陈副总，技术部恢复了‘启明号’服务器的部分数据，里面有份戴明的加密日记。” 他递过打印稿，最末页写着：“若晨晨看见，记住：启明的光，从来不是烧别人的船，是渡自己的岸。”
陈军的目光落在日记末尾的日期 —— 与戴明进精神病院是同一天。他突然想起戴晨洗去的狼头刺青，那道疤痕像极了 “启明号” 船身的裂缝。原来戴明的 “背叛”，是把最锋利的刀递给儿子，让他在绝境里学会拆局；而戴晨的 “潜伏”，从来不是为了搞垮曲俊，是为了找回父亲当年送出的服务器，补上那道漏。
“武汉那边传来消息，” 金夫的手机震动，是肖英发来的照片，“启明基金的账户里，突然多了笔匿名汇款，备注是‘还船钱’。” 照片里的汇款单上，附言栏画着个小小的锁形图案 —— 曲俊新 LOGO 的样子。
周福海突然笑了，将汝窑杯推到陈军面前：“白牡丹得趁凉喝，才够清透。” 他望着窗外的竹影，“有些人像这茶，看着清淡，骨子里全是熬出来的韧劲。戴明那老东西，怕是早就算准了，他儿子会带着服务器回来。”
陈军端起茶杯，茶汤里映出木格窗的冰裂纹，像极了区块链的节点图谱。他突然明白，所谓商战，从来不是你死我活的厮杀，是在漩涡里守住底线的修行 —— 就像戴明用三年疯癫藏下的救赎，戴晨用一道疤痕刻下的成长，王忠把抗抑郁药换成维生素片的坚持。
木格窗的铜扣被风撞得轻响，檐角的铜铃跟着摇曳。陈军知道，这盘棋还没下完，但落子的人，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远处的海面上，一艘货轮正缓缓靠岸，船身印着新漆的 “启明号”，桅杆上飘着的旗，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