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巧取豪夺

三天后的清早晨，陈军刚迈步进办公室，秘书就递过来个烫金信封，花哨得像婚庆公司发的请柬。拆开时飘下来一片枯银杏叶，背面朱砂写着 "子时三刻，紫金山庄"，那瘦金体勾得跟蛇似的，看得他心里一紧 —— 周薪那帮人的调调，三个月前司马杰约张老板，玩的也是这一套。

紫金山庄藏在海口城郊的椰林深处，青瓦白墙浸在暮色里，活像幅被打湿的水墨画。陈军跟着戴斗笠的侍者绕了九曲十八弯的木板桥，湖心亭里棋子落盘的脆响，比武汉巷子里的麻将声还勾人。周薪穿件月白唐装坐石桌前，面前摆着半局残棋，"楚河汉界" 上头横卧把军刀，寒光凛凛的，像是刚从冰柜里捞出来。

"陈副总受惊咯。" 周薪抬手叫侍者上茶，青瓷杯里三朵墨菊浮着，比姑娘家的腮红还艳。

"嗬，这阵仗！" 陈军往石凳上一坐，木头发出生锈的呻吟，"有些时冒见，你倒学起讲究来？莫不是司马杰那伙人把你脑壳打坏了，现在改修仙了？"

"司马杰那帮苕货做事冇得分寸，坏了道上的规矩。" 周薪指尖划过棋盘，卒子突然跳马将军，动静比武昌鱼甩尾巴还灵，"听说陈副总最近要抢那个新城的文旅项目？巧了，我有个朋友在省文旅厅当调研员，上周还念着要扶持本土企业 —— 当然，是真・本土，不是那种把祖宗坟都挖了卖钱的。"

陈军盯着棋盘上那把军刀，忽然想起赵虎说的，周薪派的标志是玄武缠墨菊，活像把毒蛇跟菊花捆在一块儿。

......

回程的车上，陈军摸出手机打给周福海，听筒里忙音跟卡壳的磁带似的。仪表盘上时间跳成 23:45，路过中山路时，眼角余光瞥见巷口闪过个影子 —— 周福海的司机陈奇，正跟个戴鸭舌帽的男人递纸袋，路灯下晃出半截玄武纹锦盒，看得比夜排档的招牌还扎眼。

"琼洲香居" 的天井飘着细雨，跟武汉梅雨季似的黏人。周福海瞅着陈军甩着湿外套闯进来，手里茶杯往石桌上一磕，闷响跟敲丧钟似的："你不该去见周薪。"

"那你呢？" 陈军盯着对方桌上的玄武玉，锦盒边还沾着新鲜泥渍，活像刚从江滩挖出来的，"赵虎今早被人伏击，肋骨断了三根。他手下在医院说，动手的人袖口绣着墨菊 —— 莫非是你家菊花成精了？"

天井里雨声突然变大，周福海关上雕花木门，墙上《寒江独钓图》的渔翁袖口，赫然是墨菊刺绣，比魔术师变戏法还突然。他从暗格里抽份文件，照片上新城地形图的红圈里标着 "省文物局勘探队"："周薪想要的不止是项目...... 那地下三米，极有可能埋着明代沉船的瓷片子。"

陈军接过文件的手突然僵得像冻鱼，照片里的瓷片上，玄武纹刻得清清楚楚。他忽然想起老爹咽气前的话："军儿，当年在港务局仓库，我护着的那批瓷器......"

周福海的手机突然震动，短信界面跳出张监控截图：凌晨两点的公司地下车库，金夫正跟个穿西装的握手，对方胸口别着省文旅厅的牌子，晃得跟庙里的功德牌似的。

省文物局的车开进新城工地那天，陈军正在公司会议室跟规划局的掰扯容积率。手机突然蹦出条匿名彩信，是段监控视频：金夫深夜钻进万通集团旧址，和戴手铐的王万通在仓库密谈，桌上摆个檀木盒，里面是半块刻着玄武纹的瓷片，看得比楚河汉街的霓虹灯还晃眼。

又一天，陈军所在公司的会议室。

"陈副总，根据《文物保护法》，这片得停工。" 文物局的李主任敲着桌面，镜片后的眼睛扫过墙上效果图，跟 X 光机似的，"初步勘探显示，地下可能有古代遗址 —— 当然，不是你们想的那种 ' 遗址 '。"

会议室的空调突然冷得像冰窖，陈军瞅着李主任胸前的工作牌，忽然想起周薪说的 "有朋友在省文旅厅"—— 这朋友怕不是阎王爷派来的？手机又震，这次是周福海的短信："玄武玉是沉船的钥匙，王万通手里还有另一半瓷片............"

下午三点，陈军闯进金夫所在的报社编辑部，正撞见金夫在保险柜前翻东西。柜门敞得跟城门似的，最底层放个牛皮纸袋，封口印着 "省公安厅刑侦总队" 的红章，红得跟鸭血粉丝汤似的。

"金夫，你到底是哪路神仙？" 陈军突然觉得这好友陌生得像户部巷新来的骗子。

暴雨倾盆的夜晚，陈军跟着金夫钻进万通集团的地下仓库。潮湿空气里飘着铁锈味，跟武汉老厂房似的。王万通坐在轮椅上，面前桌子摆着完整的玄武瓷片拼图，映着头顶晃悠的吊灯，活像只刚从长江里爬出来的老鼋。

"陈副总，别来无恙啊。" 王万通的手指划过瓷片，当年被赵虎砍的疤在灯光下泛着青白，跟冻了半年的腊肉似的，"你武汉的哥们要是晓得你跟周薪那帮人搅在一块儿，怕是...... 要把你脑壳拧下来当球踢。"

棍棒刀子立马在暴雨里开了花，金夫拽着陈军躲在石柱后，一场血雨腥风跟归元寺的庙会似的热闹。王万通的轮椅在混乱中翻得底朝天，瓷片散了一地。陈军看见周薪手下的肖三捡起最大的那块玄武头，突然想起周福海说的，完整的瓷片能打开沉船暗格，里面藏着价值过亿的青花瓷器 —— 够在汉街买三栋楼了。

"陈军！" 金夫的叫声把他从发财梦里拽出来，肖三的刀子正对着他眉心，快得跟武昌鱼扎水似的。千钧一发之际，仓库另一头传来巨响，赵虎的改装越野车冲破铁门，车灯照亮肖三惊掉的下巴 —— 他背后的雨幕里，周福海带着二十多个拿钢管的缓缓走来，袖口别着的玄武纹袖扣，闪得跟江滩的夜灯似的。

雨渐渐停了，清晨的阳光从仓库破窗钻进来，陈军瞅着周福海捡起最后一块瓷片，突然发现对方西装内侧绣着半朵墨菊 —— 这混搭风，比司门口的夜市还离谱。

"二十年前，我和你武汉的那个朋友、王万通，还有周薪的朋友，都是搞文物走私的。" 周福海的声音轻得像落雪，"1998 年港务局仓库，我们截了批沉船文物，你朋友非要上交国家，王万通却勾搭上司马杰的薪哥............"

"周薪的朋友在火拼中挂了，所以他才跟我们翻脸，见一个砍一个。" 周福海把完整的瓷片塞进陈军手心，边缘的缺口正好对上朋友当年留的疤，"那个新城的沉船遗址，是你朋友偷偷标的位置，他盼着有天能让这些宝贝见光 —— 不像某些人，只想着揣进自己腰包。"

周福海这么一说，陈军才算开了窍，困惑解得跟热干面拌开似的。他咂咂嘴："看来对周薪要防着点的感觉冇错。黑道上混的虽然讲义气，那也得看是对人民币还是对兄弟 —— 多半是前者。"

三个月后，新城工地上，"曲氏文化天地" 的奠基仪式搞得比归元寺庙会还热闹。省文物局的李主任亲自揭牌，玻璃展柜里，完整的玄武瓷片和沉船打捞的青花瓷器交相辉映，看得比江汉路的 LED 屏还亮。

"陈副总，施工队说地基东南角的探方被人刨了。" 秘书敲门的声音抖得像筛糠，"文物局的李主任正在现场，说可能有盗洞 —— 比老鼠打的还专业。"

工地围栏外停着三辆警车，闪得跟户部巷的灯笼似的。陈军踩着满地碎砖走过去，看见直径半米的盗洞边缘留着尼龙绳的印子，深处隐约传来青花瓷片碰撞的脆响，跟弹玻璃球似的。

"是司马杰的旧部。" 金夫递过证物袋，里面装着扯碎的刺青贴纸，"赵虎的手下在城南废品站端了他们的窝点，墙上画着完整的玄武瓷片结构图 —— 比设计院的图纸还详细。" 他突然压低声音，"周薪刚才打电话，说墨菊堂的设计图被人改了，原本要摆复制品的地方，全标成了 ' 文物修复室 '—— 这是打算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啊。"

陈军正纳闷金夫怎么在这儿，转念一想就通了 —— 这货是报社记者，哪有热闹往哪钻，跟归元寺的香客似的。

暮色里的 "琼洲香居"，周薪的指尖在篡改的图纸上敲得跟打快板似的："三天前，省文旅厅突然收到匿名举报，说我们借建文化天地之名盗挖文物 —— 这举报信写得比毕业论文还工整。" 他推过平板电脑，屏幕上是海外拍卖网站，编号 8888 的拍品正是半片玄武纹瓷片，起拍价标着 "1942 年沉船遗物"—— 数字倒挺吉利。

陈军盯着屏幕上的拍卖信息，忽然想起朋友临终前反复摸的那块表，后盖内侧刻着 "1942.8.15"。他突然问："周薪，你那朋友当年走私集团的信物，除了玄武玉和墨菊袖标，是不是还有个表？"

周薪的手突然顿在半空，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跟见了鬼似的。他从西装内袋摸出个银表，陈军看见表底同样刻着 "1942.8.15"—— 这巧合，比中彩票还邪门。

曲氏文化天地的文物修复室启用当晚，陈军被刺耳的警报声惊醒，跟过年放鞭炮似的。赶到现场时，玻璃展柜的防弹玻璃上留着酸液腐蚀的印子，本该摆着的玄武瓷片复制品没了影，展柜底压着张字条，朱砂写着 "子时，港务局旧址"—— 这调调，跟清明节烧的纸钱似的。

废弃的仓库里，滴水声在空荡的屋子回荡，跟老太太的唠叨似的。陈军摸着墙面上凸起的 "玄武" 浮雕，突然听见头顶传来滑轮响；升降台缓缓降下，王万通坐在轮椅上，身边站个戴防毒面具的，手里举着的正是拍卖会上的那半片瓷片，晃得跟照妖镜似的。

"陈副总，别来无恙啊。" 王万通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嘶哑，跟生锈的铁门似的，"知道...... 为什么当年我故意留着...... 海外转账记录吗？那是因为我要让周薪以为，我把真瓷片卖给了洋人......" 他拍了拍轮椅扶手，上面用金线绣着完整的玄武沉船图，"其实早在 2003 年，我就把真瓷片藏在了............"

防毒面具男突然举刀，寒光闪得跟闪电似的，打断了王万通的话。他显然不想听这些，只想动手 —— 跟电影院里催场的保安似的。仓库的铁皮门被撞开，赵虎带着人冲进来，陈军看见他们袖口别着的不再是钢管，而是闪着冷光的洛阳铲 —— 这是改行考古了？一场混战在扬尘中爆发，陈军趁机滚向墙角的下水道，掀开井盖时却愣住了 —— 井壁嵌着整块玄武纹青砖，砖缝里塞着卷泛黄的图纸，正是 1942 年沉船的舱室分布图，画得比地铁线路图还清楚。

省图书馆的古籍修复室里，金夫和工作人员正瞅着从下水道掏出来的图纸。泛黄的宣纸上，朱砂画着新城的地形，每个文物点都标着 "墨菊" 与 "玄武" 的交叉符号，跟藏宝图似的。图纸背面的小楷让他瞳孔骤缩："民国三十一年，余与玄武会挚友、墨菊堂挚友共护沉船文物，约定分执信物，以待来日............"

与此同时，周薪正在紫金山庄对着全息投影发呆。墙面屏幕上，新城的地下三维模型闪着红点，每个红点都对应图纸上的墨菊标记，跟病毒扩散似的。他摸出银表，表盘转了三圈，投影突然切成 1998 年港务局火灾现场的监控 —— 画面里，年轻的周福海正把一箱瓷器推进下水道，而陈军的朋友正跟王万通吵得跟要掀桌子似的。

"薪哥，赵虎的人在旧码头发现了新线索。" 肖三敲门进来，捧着个浸满海水的木盒，"渔民在礁石缝里捞的，里面是............"

木盒打开的瞬间，周薪屏住了呼吸。里面整齐码着十二片玄武纹瓷片，每片边缘刻着细小数字，拼起来正是新城的经纬度坐标。最底层的丝绸上，朋友的血书写得清清楚楚："墨菊与玄武的恩怨，终须在沉船处了结。"—— 这字写得，比归元寺的签文还绝。

暴雨倾盆的夜晚，陈军跟着周薪的车队来到旧码头。探照灯劈开海面时，他看见赵虎的改装船正与三艘船对峙，那是走私船，船上堆着的木箱，摞得跟黄鹤楼似的。

"陈军，那些箱子里是当年沉船幸存的文物。" 金夫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他正带着潜水员慢慢靠近沉船遗址，"王万通的海外账户最近进了笔巨款，来自个叫 ' 玄武会 ' 的海外组织，他们想重启当年的走私网络 —— 这是打算把祖宗坟刨到国外去啊。"

周薪突然举起银表，对着海面发信号。三艘走私船上突然亮起强光，陈军眯眼瞅见船头站着的男人...... 戴着玄武纹面具，跟唱戏似的。

"墨菊堂的挚友，别来无恙？" 面具男的声音通过话筒传来，跟扩音器坏了似的，"我们等了二十年，就为集齐十二片瓷片，打开沉船的文物舱。" 他指向正在下沉的潜水灯，"不想让金老弟他们喂鱼，就把瓷片交出来。" 话音刚落，赵虎那边动了。

赵虎的船突然加速冲撞，海浪拍上码头时，陈军看见周薪从怀里掏出十二片瓷片。瓷片在探照灯下拼成完整的玄武图案，亮得跟电焊似的。面具男的枪声几乎同时响起，却见周薪手腕一翻，瓷片突然发光，海面下竟浮出沉船的全息投影，每个文物舱都闪着墨菊与玄武的标记，跟 GPS 定位似的。

金夫在潜水服里握紧手电筒，好在沉船位置水不深，残骸在光束中显出原形，船身侧面的玄武浮雕栩栩如生，跟刚雕的似的。当他把周薪给的瓷片塞进浮雕凹槽，甲板突然裂开，露出向下的金属扶梯。船内密室的空气带着陈腐味，跟老通城的防空洞似的。墙壁上嵌着十二盏青铜灯，每盏灯座都是墨菊缠玄武，跟打架的情侣似的。金夫看见正中央的石台上，摆着个檀木盒，盒盖上刻着那代人的名字 —— 陈建国、周永年、王万通、赵山河。

"金夫，小心！" 陈军的声音从水下对讲机传来。金夫转身时，看见戴潜水镜的面具男举着鱼枪逼近，脚蹼搅起的泥沙中，石墙上刻着的字隐约可见："护宝者生，盗宝者亡"—— 这诅咒，比长江里的水鬼还灵。

鱼枪发射的瞬间，金夫侧身撞向青铜灯，灯座转动的同时，石台上的檀木盒自动打开。耀眼的青光中，十二件青花瓷器浮现，每件底部都刻着 "墨菊玄武共护" 的字样，跟盖了公章似的。面具男的鱼枪突然卡住，他惊恐地瞅着自己的潜水服开始冒气泡 —— 这大概就是报应吧。